“白琼言……?你没事吧?”诺埃尔微微蹙眉,眼中尽是担忧。
“我很喜欢你叫我的名字。”白琼言很快恢复了一直以来平淡的表情,低声道,“和其他人不一样。”
魏夕也会叫她的名字,却总是用着轻佻又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随口道来的玩笑,就算偶尔认真喊她,也总会带着警告的意味。
而其他人——
他们叫她妖皇陛下,叫她白道友、白老大。称呼着的都是她的身份,而并非她本身。
只有诺埃尔,会认认真真地喊她的名字,会把“白琼言”当做“白琼言”来对待,而不是什么其他的。
“就好像是在承认我的存在……”白琼言道,“你之前还说,我只是我,不是什么别的——在那个太阳的秘境里。”
其实诺埃尔已经不记得自己还说过这句话了,但是他还是专注地听了下去。
白琼言闭了闭眼,轻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明明她始终都是白琼言呀。
——应该、始终都是吧?
不知为何,白琼言始终不敢确定这件事。
“不知道就不要想了。”诺埃尔安抚着,唇角因为她的话而不自觉上扬,嗓音温和如往常,“该知道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的,相信我。”
白琼言扭过脸和他对视稍许,轻轻笑了,“嗯,我相信你。等出去后,我们就去契约世界内吧。我想早点弄清楚以前的一切。”
她的身份、妖皇的身份,她的全部过往——
她全部都想知道。
“好。”明白她的迫切,诺埃尔点头,“我陪你。”想了想,他还是补充道,“之前魏夕嘱咐我,让咱们下次进入契约之前跟她说一声,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白琼言颔首:“出去之后我会联系她。”刚刚的传音没有收到回复,可能是还在玩,等出去了还需要再联系一回。
她不怀疑下次联系能得到回应这件事,毕竟魏夕从没在正事上怠慢过。
两人一路聊着,却也没慢了脚步,循着秘境内微弱的气息而去,很快就找到了“先生”他们。
眼前的景象让白琼言不自觉睁大眼眸,她唇微动却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快速跑过去让阵法保护住那些孩子们和那个已经不成样子的人形,找出仙音鸟展开治疗。
在灰蒙蒙的秘境空间内,先生背对着他们撑在两个小孩子身上,薄薄地光幕贴着身子保护着自己和孩子们。但是光是如此不可能防得住秘境无休止的侵蚀,因此先生早已被秘境吸食的形如枯骨,曾经或许合身的袍子罩在身上好像罩在了一棵细受的枯木上,唯有的一小片血肉上还能看到小孩子的牙痕。
显然是为了能让这两个孩子生存下去,先生将自己的血肉喂给了他们——而他自己几乎油尽灯枯,却依然像是磐石一般牢牢守护在孩子们身上,不让他们受伤一丝一毫。
那两个被保护的小孩身形瘦削却好歹生命犹在,只是精神状态不好,眼神空无。
他或许是感应到了白琼言他们的存在,却已经虚弱到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甚至于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做出动作——拼尽全力让自己更贴近孩子们一些,将他们更严实地护在怀里。
孩子们也注意到了白琼言二人,缓慢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们眼神空无至极,可是和他们对上视线的瞬间,白琼言还是感到了那之下歇斯底里的绝望与愤怒,还有几乎要把他们吞噬殆尽的自责和悲哀。
在白琼言救治先生的同时,诺埃尔也在给两个孩子一点点输送生命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唯恐量略大了一些,就会让这两个本来就虚弱至极的孩子受伤。
孩子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任由诺埃尔动作,似乎已经丧失了反应能力。
灵力源源不断地被白琼言输送到了先生体内,终于唤醒了他身体机能一些微弱的反应。白琼言试图让先生躺下,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却无法移动他一丝一毫。
哪怕是最轻微的动作,都会立即引起先生的反抗。
她不敢再动了,只能轻声在先生耳边一边边重复,“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已经安全了,可以放心了。大家都还等着你们回去。”
这时她有些后悔自己没在进来前问一问那个女孩的名字,无法增加自己画中的可信度,只好一边持续输送灵力,一边复述母女俩吵架的一幕,试图唤醒先生的神识。
这似乎起了点效果,先生干枯破裂的嘴唇微微开阖,混沌不清的重复着什么。
白琼言凑过去仔细辨认了几遍,才隐约听清,那是个名字——“灯灯”。
应该就是那个女孩的小名了。
她轻声重复:“对,灯灯还等着您呢,她一直在等您。”
拄在孩子们身侧的力道终于有所松弛,白琼言趁机将先生扶起——可是维持了一个姿势太久,即便离开了孩子们,他依然直直伸着枯瘦的手臂,无法收回。
白琼言觉得喉头哽着什么,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他死得太便宜了、太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