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手札——陈冬冬
时间:2022-02-09 17:08:09

  “那我就放心了……”皇太子松了口气,“我这小叔叔年纪小,容易招惹些不好的东西。”
  圣法师起身:“三川堰的少主,我会联系。但少主怎么决定,就看皇太子殿下的诚意了。”
  “有劳法师了。”
  魔法师没有好东西。
  皇太子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主座,翘起腿,侍从立即奉上冰镇的葡萄酒。
  王都迎来盛夏,据说玫瑰宫里百花齐放,极其美丽。可惜主人不在,不能前往一窥,那里改建费还是皇太子府出的,被拉稞德狠狠敲诈了一笔。
  但也值了,皇太子举杯看着自己富丽堂皇的迎宾馆,这宅子位置极佳,要是落到拉稞德手中,定会成为自己眼中钉,早早拿下才对。
  拉稞德还在三川堰,他的心腹夏洛德侯爵带了人手先回了封地,不知偷偷摸摸作什么。
  皇太子不得不抱怨手下不得力,只不过没了冯弥尔公爵主宅的女管家,情报就断的这么彻底。
  还是玫瑰宫里的小姑娘容易操控,拉稞德可以看看那些玫瑰怎么对付他摘回来的野花。
  肩膀上有烙印,拉稞德竟有这种嗜好,怪不得那么多漂亮姑娘没一个成功。倪雅痴心他这么多年,愣是半根手指也没碰。
  若真的是魔法师呢?
  被圣法师施了极刑的魔法师。
  女巫……
  酒杯连同里面的美酒被掷得老远。
  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乃拉汶德皇帝结发妻所生嫡长子,依律是拉汶德皇帝正统继承人,继承他的头衔、权力、财富。
  他十四岁与我母亲结发,他在外抗敌,母亲操持家业,生儿育女。
  他尊敬母亲,收情人,先争得母亲的同意;养私生子,也先问母亲的意见;
  母亲从不为难他的情人,也不伤害他的私生子。
  他们是纳安的模范夫妻。
  他怎么能为了个女巫毁了这一切。
  他为了个女巫把我们全家推上断头台。
  先皇本要赏他降为人臣的,爵位、封地全选好了,就等他烧干净女巫的老巢凯旋而归。
  他干了什么。
  我的母亲死了,我的妹妹死了,我的弟弟在牢里疯了。
  那个女巫当了皇后,那个私生子当了亲王。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皇太子又见了圣法师,这次是长老议会之首。”影卫来报时,莱德将军和医巫正陪着拉汶德皇帝看从三川堰搬回的印刷机。
  发明者根本不理会来者何人,指挥着两个徒弟干得如火如荼,还嫌弃他们碍手碍脚。
  “他面子挺大,风明城的长老都愿意亲自到他那里见他了……”
  拉汶德皇帝看着机器吐出一张张彩色画像,随手拿起来,颇感意外,“挺好看。”
  “原图好!”老头儿喊道,“原图不精细,印不好!”
  “哼,小夏洛德侯爵不该从军,应该当宫廷画师……”拉汶德皇帝随手把彩图塞进袖口,“按理说我是纳安的老大,风明城的老大怎么不来见我?还是说他们觉得皇太子马上就能登上皇位,不用见我这个根朽木。”
  “请息怒,您身体比皇太子好。”医巫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我可不能死。我死了,尸骨未寒,继皇后和拉稞德就被碎尸,你俩被车裂,青色死神部队全员被斩首。”
  “陛下所言极是。”二人同时垂首。
  “那些生命巫师到底在偏宫挖了什么?”
  医巫悄声道:“根据挖掘地点,应是乳牙。”
  “乳牙?”
  “是……”医巫解释道,“生命巫师认为乳牙是回馈生命树的供奉……我们有时候也会骗孩子,把掉下来的牙埋在大树下面,新牙就会很快长出来。”
  拉汶德皇帝颇感意外地翘眉:“你被骗过?”
  医巫无奈道:“小孩子不让碰松动的乳牙,很正常。”
  “乳牙能做什么用?”
  “刚掉下来的乳牙很多用处,有的甚至可以救孩子的命……”医巫回答,“但埋在土里的,几乎没什么用处。乳牙本身代表生命的蓬勃,无法用于负面的咒语,也做不了药……若是牙齿保存的好,倒是可以用做鉴定血缘关系。”
  拉汶德皇帝表情不变:“鉴定血缘?牙齿竟有这种用途。”
  “没有父母亲族的血液也对比不了……”医巫小心翼翼地说道,“生命巫师用血液做代价挖掘到的东西,只能与他们的族人有关。”
  “别绕弯子。”
  医巫面色沉静:“偏宫曾是双生女巫的居所,那里继承世界树圣殿血统的,会换牙的幼童,只有拉稞德大人。”
  “他们拿了拉稞德的乳牙。”
  “是。”
  “之后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医巫回答,“他们的药铺买卖兴隆,三人没离开过王都。往来的货物查过,都是他们出售商品的原料……他们不卖内服药,只卖护肤品,说抹了青春焕发……夫妻和睦。”
  莱德将军噗地笑出声,拉汶德皇帝连连点头:“挺会做买卖。”
  医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往来贵族府邸的商家正在和他们接触,想代理他们的产品。”
  “你觉得是圣法师先出现在皇宫还是他们?”拉汶德皇帝问莱德将军。
  “这可难说……”莱德将军发愁道,“弄不好我今晚回家,就看到他们产品摆在我妻子屋里。”
  拉汶德皇帝大笑:“他们的确比圣法师有趣些,他们在王都摆摊,想方设法进皇宫,要见谁呢?”
  三人同时静默。
  生命巫师进皇宫,想见谁?
  继皇后、医巫,这些幸存者。
  还是拉稞德?
  “送回来的魔咒原稿,干什么用的?”
  “其中大部分是召唤术,召唤术不是我的专长,但这个肯定不是召唤术……”
  医巫从盒中取出一张咒符,“这是结合了生命巫师魔法的祭祀仪式。”
  拉汶德皇帝和莱德将军同时伸头看,根本看不懂上面扭曲的文字和腾图是什么意思。
  医巫解释道:“中间的图腾代表胎儿,而且是包着羊膜的胎儿。无论任何魔法,血液、内脏、婴儿,都是极好的祭品;
  但这些都接触过空气,也就是被外界污染过。最珍惜的祭品,是羊水未破,尚未出生的胎儿。”
  莱德将军警惕道:“献上最高级别的牺牲,能做什么?”
  医巫摇头:“这种祭品只是理论,胎儿在母亲腹中是活的,如何献祭?婴儿包裹着羊膜出生不是没有,可遇不可求。
  难道为此把胎儿连同羊膜从母亲腹中取出?
  那种手术风险极大,无法保证母子安危,即使成功,母亲大概率失去生育能力。”
  “被献祭的胎儿会怎样?”拉汶德皇帝问。
  “魔法目的不同,被献祭的胎儿结果不同……”医巫拿起其它咒符,“这是很多人参与的大型魔法,前面有大量的铺垫,包罗了整个魔法体系,解咒、召唤、巩固,胎儿是最后环节。”
  “简单点说。”拉汶德皇帝命令。
  医巫面色严峻:“我认为这是召唤魔神的法术,胎儿是献给他的容器。”
  “魔神?传说中的三位一体魔神?”莱德将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存在?”
  “三位一体魔神的确存在,而且至今被月亮女神囚禁,用她的五颗泪石……”医巫道,“召唤术十分复杂,全部是为召唤之物所用。中心的图腾代表的是头发、眼睛、心脏,这些是生命魔法中被认为最具适合保存魔力的器官。”
  “他们试图召唤魔神的头发、眼睛、心脏,让他在一个胎儿身上复活?”莱德将军总结。
  医巫点头:“我认为他们已经尝试过了,还要再来一遍。但当年参与的巫师不在了,或者难以施展魔法,他们就想用印刷机复制魔法。”
  “复印机只能复制图案,不能复制魔法。”拉汶德皇帝看着印刷机说道。
  “陛下明鉴……”医巫道,“这魔法规模之大远远超过我所学,若非稀世天才齐聚一堂,为此殚精竭虑,才有可能完成。”
  “要想打破月亮女神的魔法,人族可得非不少力气……”拉汶德皇转身看着医巫,“我就不避讳了,告诉我,那张胎儿的魔咒,是不是双生女巫的魔法?”
  莱德将军看着医巫,手已在剑柄。
  良久,医巫回答:“实话讲,不确定。”
  “真的?”
  医巫看着拉汶德皇帝,坦荡地道:“在菲亚吉时,她是世界树圣殿的囚徒,我是侍奉未来的圣殿公主的医巫,并无交集;
  只知她存世已久,是药与毒的天才,医治过很多幼儿,甚至成功让帕波森综合症的孩子降生。而她疑似为追求完美而触犯禁忌,堕魔。”
  “疑似?”
  “双生女巫名讳的由来,她们本是双生姐妹,永远年迈和永远青春,同时是药与毒的女巫,形影不离,无人能分辨。
  她们云游四海,辗转于不同的世界树圣殿,不知出生何处。
  有一天,突然只一人出现,声称自己是双生女巫,终于攀登至生命的完整与完美。圣殿怀疑姐妹中一人吃掉了另外一人,但没有证据,只得先囚禁起来。”
  “她主动出现在菲亚吉。”拉汶德皇帝喃喃道。
  “她突然出现的地方的确是菲亚吉。”
  “在那之前,从没去过菲亚吉。”
  “的确是第一次出现在菲亚吉。”
  “我知道了……”拉汶德皇帝突然疲倦起来,“拉稞德什么时候能回来?”
  “立秋前,小夏洛德侯爵打算大办一场游行,以振士气,也让王都百姓热闹热闹。”莱德将军回答。
  “他要什么给他,就是个节目,不许出事。”
  “是,臣会盯紧。”
  “那姑娘把拉稞德照顾的好吗?”
  “拉稞德大人休息的好,小夏洛德侯爵才敢回来。”
  拉汶德皇帝思考片刻,对莱德将军道:“要是生命巫师和你家接触,你让他们办件事。”
  “陛下吩咐,臣照做。”
  “让他们查查那姑娘……”拉汶德不屑地瞥了眼医巫,“医巫只会治病,这事儿干不好。他们不是会鉴定血统么,让他们找找那姑娘到底谁家的。”
  医巫撅嘴:“我哪里会治病,拉稞德大人说我是庸医呢。”
  “你敢跟双生女巫的弟子拼配药、拼毒药吗?”
  “不敢。”医巫委屈地扭头。
  “行了,散了吧。”拉汶德皇帝径自离开,往继皇后宫殿去。
  继皇后的宫殿看起来离拉汶德皇帝的宫殿有些距离,实际地下有密道相连,来往方便。
  拉汶德皇帝拾级而上,轻车熟路地扭开机关,闪入继皇后的私人套房。
  四下无人,继皇后摘了面纱散着头发,半卧于软榻,朦胧着眼。
  “困了?”拉汶德皇帝仔细瞧了瞧,确认没睡着,悄声问。
  继皇后缓缓起身,让出空位:“有点,天气热,就容易乏。”
  落地窗大敞着,闷热的风吹进房中,的确不舒服。拉汶德皇帝上前关上,又拉上纱帘:“热就让人收拾下,不能忍着。”
  继皇后帮拉汶德皇帝脱下外套:“穿这么厚,不舒服?”
  “地下凉快……”拉汶德皇帝揽过继皇后的腰肢坐下,神神秘秘地道,“给你个东西。”
  继皇后在意着拉汶德皇帝发间的白发,笑道:“什么东西,让我们陛下这么兴奋。”
  拉汶德皇帝从袖口抽出一张彩图,献宝似的交给继皇后:“你看。”
  是方才他收起来的彩色印刷样图。
  图中金发青年比继皇后的记忆更接近成年人的模样,英俊美丽的面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泪,无声流下。
  “长大了……”继皇后笑着擦去泪水,“瘦了。”
  “他睡的不错,也好好吃饭,怎么会瘦,是小夏洛德侯爵画走形了……”
  拉汶德皇帝说的坦荡,“立秋就回来,没病没伤,有人照顾。”
  继皇后摩挲着彩图:“这是……这不是手绘的。”
  “孩子们在外面瞎晃,撞到个老头儿,老头儿发明的彩印印刷机,他们就拿来印人像了。”
  继皇后惊讶地看着拉汶德皇帝:“你准许他们这么用?”
  “又不能明着给他们,用用怎么了,没什么成本的事情。”
  “他们印这么多肖像画作什么?”
  拉汶德皇帝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说是卖给王都的姑娘少妇,赚点零花钱。”
  继皇后颇感意外地看着拉汶德皇帝:“零花钱,你不知道这多受欢迎?”
  说着甩开拉汶德皇帝的手,急匆匆去衣帽间拿回来个绣图,“这条帕子连拉稞德三分模样都没绣出来,你猜要多少钱?”
  拉汶德皇帝不自在地扭了下,还是接过手帕,绣工只能算说得过去,够不着精致二字,但也足以认得出是拉稞德:“多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