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犀。”文竹突然说,“不要胡说八道。”
文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云犀,正相反,他微微低下头,愣怔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吧,”云犀接着问,“那你们的婚约是怎么取消的?”
“婚约并没有取消。”夏冬青说,“在婚礼前一个月,我带着文竹的妈妈离开,一直躲藏了整整三个月才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你母亲已经成了你父亲的妻子。”
说罢,他看了看文竹说:“而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了文竹。”
文竹再一次微微的别开脸。
“也就是说,你抛弃了我的母亲,选择了文竹的母亲?”云犀看着夏冬青,“是这样吗?”
“理论上是。”
“理论上?”
不太明白这个词儿究竟有何深意,云犀有点懵。
“我说过了,你母亲是我的朋友。”夏冬青看着云犀说,“在我们订婚之前,她就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听了这话,云犀和文竹都惊讶的看向了夏冬青。
“所以说,你本来就不会选择我的母亲。”云犀下了结论。
“是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嫁给你父亲。”夏冬青皱了皱眉说,“你父亲他……”
夏冬青没有继续说下去。
作为逃婚离家的前未婚夫,夏冬青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对云臻婚姻多嘴的资格。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云臻会选择嫁给那样一个男人。
夏冬青明白,相比自己来说,云臻对这桩突如其来的绑定婚姻并没有自己那么抗拒。云臻的不情愿,更多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夏冬青有个恋人。
她曾经也给予过祝福的。
在夏冬青看来,对云臻来说,选择最合适的,比选择最喜欢的更加重要。
但陆海川绝对算不上一个合适的人。
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他们的孩子也各自长大,想起当初的曾经,真是颇为感慨。
当初好不容易冲破层层阻力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多可惜,硬生生将既定的婚姻拆开,结果他们都没有收获想象中的幸福。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云臻过得好好的,有爱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有事业,有家庭,过得幸福快乐。哪怕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痛苦和悔恨,也好过无端欠下一笔心债。
可事实是,云臻碰上了一个善于欺骗她、利用她的男人,而他却……
夏冬青定了定神,不再去想那些伤心的往事。他看了看云犀:“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干嘛?”云犀笑道,“你该不会还对我心存愧疚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夏冬青说,“毕竟是故人之女,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云犀眨了眨眼睛,这是送上门的人脉吗?
“那就谢谢冬青叔叔了!”云犀露出乖巧的笑容。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文竹松了一口气说,“咱们难道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
文竹说着,摊开手看了看四周。
这个关押室刚才看着还好,现在看着,又黑又暗又潮湿。云犀也跟着看了一圈说:“咱们赶快出去吧!”
夏冬青看了看他们,转身走到门口,低声说:“走吧。”
出了关押室,夏冬青去跟审讯人员交涉。云犀和文竹暂时等在那里。
“刚才,你很紧张?”云犀低声问道,“这些事情你第一次听到?”
“是的,我挺担心的。”文竹说。
“担心什么?”
“要是我爸爸真的……”文竹斟酌着语句说,“对不起你母亲……那我……”
“你怕我因此讨厌你?”云犀忍不住笑了。
“是吧,毕竟我们才认识,你又不了解我。”文竹挠挠头皮笑道,“不过,我觉得还好。”
“其实,你爸有点蠢。”
“嗯?”
文竹惊讶地看着云犀,他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爸蠢。
“婚约来的如此突然,又是为了家族利益,说明这对双方的家族都有好处。”云犀说,“但你父亲才离开三个月,我母亲就嫁给了我父亲那样的人,这不正常。”
“嗯?”文竹说,“说说看。”
“你想啊!”云犀分析道,“如果我母亲是因为被未婚夫抛弃,赌气嫁给我父亲那种人渣,那这个结果看起来还算合理。可她明明早就知道你父亲有恋人,也知道你母亲的存在。那么,她这么急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文竹恍然明白过来,“家族利益?”
“没错!”
云犀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文竹,文竹摸摸下巴,神色渐渐明晰起来。
“想想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正常。你父亲坚决放弃这桩婚姻,是因为他有了心上人,婚姻所带给他和家族的利益,他觉得都不能与自己的恋人相比。”云犀接着分析道,“而我母亲,她早就知道你父亲有了恋人,但她的家族却依旧与你父亲缔结了婚约。”
“这就说明,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她必须尽快结婚。”文竹接口道,“我母亲是个平民,就算没有婚约,她依旧不会被我父亲的家族所接受。所以,你母亲的家族无视我母亲的存在,坚持定下了婚约。”
“我太了解了,在这种情况下,女人的幸福实在是最后考虑的事。”云犀说,“既然跟你父亲的婚约对我母亲的家族有好处,那她之后仓促嫁给我父亲,说明这对她的家族有同样的好处。而她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她或者她的家族,真的不能再等了。”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让她不得不依靠婚姻,来走出这种困境。”文竹下了结论,随即又叹了口气,“我父亲本应该察觉到的。”
“所以他有些蠢啊!”云犀也叹了口气说,“他说他是我母亲的朋友,跟她一起长大,如果足够细心,那他应该能够察觉到我母亲的处境有多艰难!甚至,他完全可以跟我母亲假结婚,维持名义上的婚姻,完成家族利益的转换。反正我母亲已经知道他有恋人,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假、假结婚?”
被云犀惊世骇俗的想法镇住,文竹惊呆了!
第18章 家族利益
“你为什么这么吃惊?”云犀看着他说,“我前几天看的连续剧男女主就是假结婚。难道离婚了不能再结婚吗?可以的吧?”
就算在云犀那个时空,休妻、合离也是听凭嫁娶,不可能不让改嫁啊!
云犀自认为自己对这个时空的民俗进行了深入的了解,应该没搞错。
“可我父亲那个人……”文竹有点尴尬,看了看他父亲挺直的背影,讪讪地说,“那我母亲不就真成第三者了……”
啊,云犀忘了这个问题。
“抱歉,”云犀诚恳的说,“这里小妾不合法,差点给忘了……”
文竹:“……”
心想着云犀肯定是瞎编乱造的偶像剧和古装剧看多了,文竹无奈的说:“你以后少看些莫名其妙的剧……”
“知道了,下次我找点历史正剧看,那应该没问题。”云犀认真的说,“还是应该多查查资料,多了解一些。”
“那……还行……”文竹也只能这么说。
心好累,文竹如是说。
这么会儿功夫,夏冬青办好了相关的流程,只需要再简单确认一下,问几个问题。
他们本来就是受害者,想必很快就会放行。
店主和那群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打手都被抓了起来,店主哭哭啼啼,说他的脸是被云犀给打的,云犀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听到这家伙的哭诉,云犀默默伸出自己纤细白嫩的小手。看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再看看店主脸上好大一块青紫,大家都沉默了。
“我说的是真的!”店主委屈极了。
可惜没人信他。
“对了,”云犀说,“还记得在店门口喊了一句‘巡逻的来了’的人吗?最好把那个人抓起来盘问一下,他们店铺肯定有内外接应的人,否则消息不会这么灵通。”
调查人员点着头,店主的脸色慢慢变绿。
“我们一提出卡牌被骗的问题,店主便叫出了那些打手。”云犀说,“这肯定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问题,之前别的受害者肯定也找过这家店铺,问问卡牌街其他的店,或者经常光顾的人,或许会有线索。”
调查人员低头记录,店主的嘴唇哆嗦着。
“这种骗局既然不是第一次发生,那么之前就没有可以帮忙作证的人?”云犀悠悠说道,“我朋友说,她问过周围的几家店铺,他们都说没看到她被骗,没人出来作证。要么他们收了钱,要么就是同伙,也或许,这家星火卡牌店的本事太大,他们都不敢惹。”
“你……”店主脸色由白转绿,由绿转青,颤抖着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云犀眨了眨眼睛,转头看了夏冬青一眼说:“叔叔你看,他威胁我!”
“她说的很有道理,”夏冬青说,“可以朝着这个方向调查。”
“好、好的。”调查人员抹了抹头上的汗,恭敬的答应着。
“还有,”云犀笑着说,“在卡牌交易中心门口装一个监控,应该花不了几个钱吧!”
这招简直是赶尽杀绝,店主哭丧着脸,一副丧家犬的表情。
“将卡牌店的所有卡牌全部封存,等待失主来认领。”夏冬青微微皱眉,看着那些调查人员说,“我想,你们一定能做好这些事。”
“是!”调查人员挺直腰杆说,“请统领放心!”
“统领?”云犀有些疑惑的转向文竹问道,“你父亲官很大吗?”
“还好吧。”文竹这样回答。
“哦。”云犀应了应。还好,那就是不太大的官?
就在此时,云犀晚上的终端响了起来。
之前她和文竹的个人终端都被收起,刚才才还给他们。终端一响,云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把方冕给忘了!
接通终端,那头传来了方冕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在哪儿?我怎么一直联系不到你?”
“我在……”云犀顿住了,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头。
咦?
觉得终端里传来的声音过于清晰,云犀转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云犀:“……”
方冕:“……”
“你怎么在这儿啊?”方冕一下子扑进云犀怀里哭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一旁一个调查人员一边看着她们一边记录:“失踪人口找到啦!”
云犀:“……”
“放心放心,有我照顾她,不会有事。”文竹在一旁说,“你看她这不是好好的?”
方冕看了看文竹,埋怨道:“出来约会也不告诉我,真是重色轻友。”
云犀:“……”
“没……我们还没……”文竹红着脸解释道,“我是陪着她来找丢失的卡牌的!你看,我们找到了一部分。”
文竹拿出刚才退还给他们的四张卡牌,展示给方冕看。
“这是我上次丢失的卡牌?”方冕拿着卡牌非常开心,“找到了?”
“找到了。”云犀想了想说,“正好,你可以帮忙指认一下当时骗你的人。”
“好!”方冕气势十足,“交给我吧!”
其实上次被骗,虽然后面缓了过来,方冕心里头总觉得不是滋味。
现在可好,卡牌找回了一部分,坏人也得到了惩罚。
方冕非常高兴。
指认过程很容易,方冕一眼就从那些打手中找到了骗她的人,对时间、地点、过程说得也很清楚,流程很快就结束了。
不过就算这样,时间也过了许久。四个人走出调查厅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夜色如墨,点点星光璀璨,天幕仿佛离人很近,又仿佛离人很远。卡牌街一片静寂,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
“我送你们回去。”夏冬青说。
“不用啦,怎么好意思。”知道这是文竹的父亲,方冕在长辈面前有些拘谨,小心翼翼的拒绝。
“没关系,你们客气什么啊?”文竹说,“放心,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麻烦。”
“可是……”方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云犀看了看夏冬青说:“那就谢谢叔叔的好意了。”
夏冬青拨通了终端,终端只是响了一声就断掉。过了一分钟,一辆豪华加长悬浮车停在他们面前。
方冕:“……”(目瞪口呆)
“来吧,这个车坐起来很舒服的。”文竹绅士的帮女士们拉开车门。
方冕将呆若木鸡的方冕拉上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接着是文竹和夏冬青。
车里空间很大,四个人坐很宽敞。可是方冕依旧很拘谨,很端庄的坐在一个角落。
“你家住哪儿?”文竹问。
云犀看向方冕,她是从来不记门牌号的。方冕怯生生说了一个地址,语气都没有底气。
“庄叔,送她们回家。”文竹请求道。
“好。”那位年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司机应道。
车子开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门开了,云犀拉着方冕下车。
“你家住这儿?”文竹看了看说道。
“怎么?”云犀卡着车门,看着他。
“很清静的地方,我有空去你家做客。”文竹笑了笑说,“欢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