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珠内心翻江倒海。她既被谢苒惊着,又心生不甘。
谢苒为什么待绿泫那么好。
仿佛瞧出了绿泫不甘,谢苒也好心肠的为阮珠答疑解惑:“我这也不全是因为阿泫。我生来便是流月公主,自来骄傲。为何总有人盼我失态崩溃,露出一副丑陋不堪的样子。仿佛唯有这般模样,才能取悦你们这些各怀心思的看客?”
来满足你们对所谓阴暗人性的窥探癖?
说到此处,阮珠下巴一疼,被谢苒隔着帕子捏住。
阮珠显然就是这样子的人。谢苒杀了些人,本来难得耳根子清净了。这位阮姑娘修为浅薄,却胆大妄为,为了寻中自己痛点,竟拿个粗鄙的婢子与自己比较。
“是我不对,竟然生气了。我虽贵为公主,可本该体察民情。似阮姑娘这样出身寒微,低三下四的女孩子,生来就没多少机会。生活不易,又如何让你善良大方,懂得何为尊严,何为高贵。你毕竟不是个公主,为势所逼,长成这么一副令人厌恶的阴暗性情,也都是这个世界的错,绝不是你个人的问题。”
谢苒这些看似体谅的说辞,却好似一道道无形的鞭子抽在了阮珠身上,直击阮珠灵魂深处的痛点。
毕竟搞人破防的痛点也不仅仅是阮珠的专利。
“所以我常对自己说,阿苒,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公主,你难道要有些人跟你一样懂得自尊自控。一个人生于卑微处,被社会薄待,自然不会有多好性情。见到骨头上还有些肉,就会像狗一样扑过去。那么这时候,你也要加以同情和怜悯,而不是去鄙视发作,更不应该打她一巴掌。所以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然谢苒这个道歉不如不要。
阮珠面颊一片血红,却也是又恨又怒。
然后谢苒终于松开了手,她手指轻轻一扬,那片手帕顿时化为齑粉。
沾染过阮珠的手帕,谢苒自然不准备留了,就好似阮珠是什么脏东西。
此刻阮珠垂没瞬目,就如最温驯之辈,轻轻一福,一副聆听训示模样。
她娇润红唇却以贝齿狠狠咬住,透出了一股子劲劲儿的狠色,谢苒会后悔今日这般待她的。
然而送走谢苒,阮珠却失魂落魄坐下来。她想到绿泫那张明艳面容,想到她脸颊上那一枚嫣红泪痣,心中便生出一抹厌憎。
那一次应无烈亲征妖潭,为护法宫弟子身受重伤,换下的嫣红披风也被血水染得通红。
他就那么浑身发颤躺在赤玉塌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这样子昏迷不醒。阮珠足步轻移,这般靠近他。她心微微一疼,对这个男人又怜又爱。虽然她不是当真纯良无辜,待应无烈的情意却是真的。
可事情就是这么狗血,当她靠近应无烈之际,却从他唇中听到了两字——
“阿泫!”
应无烈叫了很多声阿泫,却没一个字都没提及自己。
她脑内浮起了谢苒对自己的那些个羞辱。就好像她表面文雅纯善,内里不过是出身卑贱的争食野狗。
阮珠啊的轻唤一声,发颤的手掌捂紧了唇瓣,只觉得怨意铺天盖地的涌来。她衣衫轻掩,遮住手臂上那枚嫣红如血的守宫砂。此等标记本是为取悦男子所设,也不是每个女修都会点。
但更难以启齿是,她随了应无烈许久,仍是处子之身。
这样想着时候,阮珠纤纤素手狠狠攥紧了手帕子。谢苒她算个什么东西,满口什么风骨、自尊,不过是自己资质不行,把希望寄托在绿泫那故作天真蠢物身上罢了。
这些年绿泫对应大哥千依百顺,谢苒能有什么法子。
待阮珠在火室里修养几日,便又求见绿泫。谢苒得了讯息,心里却不觉冷冷一笑。
谢苒都忍不住吐槽:“那阮姑娘看似温柔怯弱,倒是对应无烈尽心尽力。”
一旁唐采却是不置可否,只觉得阮珠也不似谢苒以为的那般心机深沉。这几日他也听闻谢苒对阮珠颇多留难,甚至阮珠娇颊也平添瘀伤。
有些话到了唐采唇边,他唇瓣动动,终究也是咽下去。
公主素来强势,爱憎都很强烈,这些话儿谢苒也未必听得进去。
这时节,阮珠也缓步踏步入内。这几日阮珠脸上涂抹了膏脂,红肿也已经褪去消散。
她穿一身素色的衣衫,观之温婉柔顺,更平添几许楚楚之色。她的美是一种柔弱的美色,纵然不似绿泫那般具有冲击力,可也不至于被压了去。
唐采欣赏着这柔弱的美色,心里也生出些怜意。
其实他也瞧得出阮珠那些小心机,不过因一眼可以看破,也并不是惹人厌。
她这么性情柔婉,不似谢苒那般爱恨分明,倒另有一番水润剔透。就如前几日阮珠所受羞辱,这份耻辱终究只是静静沉入水里,就这么过去。
异地而处,谢苒只怕不会干休,总是让别人相让。
不过谢苒当然也没留意到唐采变化,她见到阮珠到时,顿时面露不屑。可谢苒内心却有些苦涩,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泫性子单纯,只怕在她心里也没什么污浊的事情。这份纯粹之心,使得绿泫在修行时心无旁骛,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