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寂静静端坐于鸾车之中。他似久居失语,话也极少,面颊也似流淌一抹寒霜。或许因为个人经历关系,宁寂并没有多少与人交流的愿望。
仿佛这世间种种,已全然跟他没关系了。
便算是绿泫或者谢苒偶尔跟他说说话,宁寂也不过是轻轻的嗯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阿寂,你生病太久了,多晒会儿太阳,便会好一些。”
说到了这儿,绿泫轻轻撩开了车帘,使阳光夹着清风涌入,拂过她乌云般的秀发。
发丝不经意擦过了宁寂的面颊,宁寂眼中光芒蓦然一颤。
好半天,宁寂伸出了手指,轻轻擦了一下绿泫发丝拂过的地方。
他瞧着阳光落过绿泫雪白下巴,划过了衣襟,轻轻落在腰间的嫣红玉珠之上。
这颗珠子大约是姜玄衣所赠,绿泫也这么欣然挂在腰间。
宁寂的眼神也是微微深邃,却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是什么。
一旁谢苒也禁不住感慨,只怕谁也没想到宁寂病体能够好转。
这圣域最出色医修要属神医纪衡了。只是纪衡脾气古怪,流月国多次相请,纪衡竟不肯来。本来这位纪神医正在流月国左近,听闻宁寂伤势好转,可能他自行脑补了点儿打脸剧情,竟连流月法宫门都没进,怒而远去。
本来纪衡脾气古怪,这么发发脾气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可原本在碧水宫养病的阮珠,居然追上纪衡一块儿离开。
那也怪不得谢苒多想。
莫非原本纪衡会来流月法宫,替怯生生的阮珠撑腰,逼迫绿泫对应无烈相让?
阮珠心思深,大概不会觉得仅凭几滴泪水珠子就能助应无烈成事。
不过这些皆不可考,谢苒也将这些猜测藏于心中。
此刻阮珠在另一支队伍之中,她居于鸾车之上,也是赶往碧水宫。
说到底,阮珠这身子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往来奔波,都是为了应无烈的事。
那神医纪衡也同在鸾车之中,纪医修面色微沉,眉宇间也蕴含一抹怒色。
阮珠当然明白纪衡为何不快,她内心也不是滋味。
本来宁寂身染奇疾,流月国一直为他四处求医。这一次纪衡路过,更会抓住这个机会重礼以求。绿泫更会放低姿态,去应些纪衡无礼要求。
那么阮珠也平添臂助,多了些筹码。谁让纪衡虽脾气古怪,却偏生喜爱自己这个孤女呢?
若绿泫不肯为了宁寂容忍,跟纪衡发生冲突,那便更好了。
纪衡在圣域颇有名望,许多人求着他医病。无论如何,医修是绝不能得罪的。便算为了讨好纪衡,也会有许多人针对一下绿泫。
包括碧水宫的少主华珠,不都需依仗纪衡施针平复内息?
只要纪衡被请入流月法宫,阮珠施展手段,总会令绿泫与纪衡交恶。
谁想宁寂身上居然发生了点儿医学奇迹,阮珠这挑拨离间大法还未来得及施展,竟就这么告吹。纪衡极好颜面,脾气古怪到连流月法宫大门都没有进。
他这么有自尊心,阮珠一场盘算却落了空,心里只觉纪衡十分难搞。
说到底,纪衡虽愿意帮衬应无烈,但那脾气也很厉害,绝不会言听计从。
阮珠忽而想,莫非姜玄衣是故意的?
他难道瞧出一切,主动献殷勤,替绿泫治好宁寂。如此一来,自己接下来种种手段都使不出来来。那就像是一贴温良的补药,患者病发肌肤,未侵骨髓,便这般轻轻拔除。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虽没什么明面上的打脸,可这一切暗涌在暗处已经平复。
若是如此,这位姜师叔心机手段何等可怖。
阮珠慢慢搅紧了手中的手帕,心中断然否认,不会的!
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这世上岂会有人如此精于计算。
若姜玄衣是如此心机深沉之辈,也不会混得如此落魄。
只瞧如今姜玄衣灰头土脸的回归圣域,这么毫不起眼,就知晓他日子过得不行。
可能自己脑补得太多了。不得不说绿泫乃是自己的心魔,使得她不免想得多了些。
无论如何,一个人也绝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好运气。
纪衡尖锐的嗓音却在阮珠耳边响起:“小珠,为何这般情态?”
阮珠自然不会说我盘算你跟流月法宫撕起来,结果竟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