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于冲她安慰地一笑,正拿起筷子准备去叨盘里喷香的鸡腿,身后突然又有个声音道了句“秦在于?”,尾音上挑,隐带讶异。
她不明所以地转了过去,正对上身后桌上一个青年学员看来的目光。
青年一愣,想必没有想到这一声居然被她给听到了。眼下既然被发现,他也不惧,干脆坦荡荡地倾身过来与秦在于搭话:“秦学妹,在下失礼。只是一直听闻秦学妹其人,方才真正见到,有些惊奇,还望学妹勿怪。”
没等秦在于反应,青年又道:“只是……有个问题在下真的万分好奇。齐恪同学的战帖,师妹你真的会去接吗?”
他身旁一个学员也转了过来,激动应和道:“是啊是啊!学妹你究竟去不?我们几个已经下好注了,就等你决定了好去分赌本嘞!”
……哈?对不起,这几句她真的都没听懂?
再一看,那一桌子学员全被莫名地感染了,目带期盼地看着她。有几个格外活跃的还在开口起哄。
“学妹去呗,不怕他!”
“就是啊,反正就是输了也不让你出积分,稳赚不赔干嘛不去!”
“别,去什么去。学妹新生入校还没两天呢,这可不是欺负人?”
旁边人怼回去:“得了吧,谁不知道你赌的是不去!闭上你那嘴!”
被怼那人不服气道:“那你们还不是赌了去!凭什么只我不能说?”
秦在于满头雾水地叫住他们,“等等,几位同学?稍稍,稍稍,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是不是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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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什么的,快了,真的。
I promise
第37章 战帖
即将吵起来的一桌人闻言,全静了下来看着她,面上俱是诧异。
最先开口的青年道:“学妹你……你就是今年新生中来自西海域、解开了文大导师阵法的那位秦在于没错吧?”
秦在于点点头。
几人又开始相互唧唧喳喳。
“她果然还不知道!”
“什么嘛,闹这么大了居然还不知道?真的假的?枉费我在这里还期待得不行。”
“人家刚来的,指不定演武场都还没去过呢,不知道也正常啊。”
一旁的黎衿沅放了筷子。她已经在边上听了许久,这时转过身来一手揽住秦在于,冲对面道:“哎!我说,各位同学,可别为难我们在于。你们说的那些战帖啊迎战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得说清楚了我们才听得明白不是?”
那青年道:“实在抱歉。是这样的,与我们同届的齐恪同学或许是听闻了秦学妹的实力超群,特地想领略一下,今早在演武场给学妹下了战帖,我们都在讨论学妹会不会去呢。”
秦在于闻言更疑惑了,“战帖?我?可我分明不认得什么齐恪啊?”
青年:“是这样的,舒伦学院的规矩是凡在校学生,皆可在演武场上挑战积分排名高于自己的同学,不需当面告知,只要在演武场下战帖即可。因为学妹刚刚入校,还没有排名,是以理论上目前我们都可以向你发出挑战。”
黎衿沅懂了,“要跟我们在于打?倒不是怕了你们啊,只是你们毕竟长了我们几级,这样未免有点欺负人的嫌疑啊?”
青年赶忙道:“不是的,两位不要误会,我们其实也就高你们一级。而且齐恪同学说了,若是他输了,积分他会如数给学妹;但他如果赢了,是不要学妹的积分的。”
他身后一人探头接到:“是啊学妹,你刚好可以借此机会体验一把演武场机制嘛。齐恪他就是个武痴,确实是想领教领教,不会为难你的。战帖下了之后只管三天,三天后还不接就会被自动视为作废,拒绝的一方是要付一定积分的。你要抓紧呀!”
青年拐了他一下,“去你的,学妹如果不想接,自可以去与齐同学说明了让他撤回战帖,哪里就一定要赔积分了。”
那人小声“嘁”了声,念叨着“我也没说就是一定要赔啊”缩了回去。
这下黎衿沅倒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你们这演武场,究竟是个什么比法?”
青年:“一对一比试术法。”
后面几人:“打就行了!”
秦在于:“……”
她转过头,正好与黎衿沅对视。
黎衿沅眼神示意:怎么样,去不去?
秦在于耸耸肩,表示我也很莫名我也不知道啊。
她对那青年表示还要再考虑考虑,转了回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转过一日到第二天清晨,秦在于在心里把战帖那事往不知什么地方一塞,依旧去上课。
这天一院里四个人终于一齐出门,走到道路岔口还碰到了苏御恒。几人将课表一对,黎衿沅单飞,苏江一道,剩下秦安一起。
秦在于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江小苗。这孩子一个人静悄悄地上课时还好些,一遇上要跟谁结个伴的情况就异常紧张,话都没几句了。
好在江小苗虽然不说话,苏御恒却是个话篓子,折扇一开,一个人也能说得有声有色,说着笑着就把江小苗带走了。
现下秦在于与学院的道路也算是相熟了些,找地方也容易很多,与安纾宥一路没费多少工夫就到了教室。
这一节是文课,讲师是个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主讲各类飞艇、船只结构和航行知识,类似海上季节性波涛流向、飓风天气预测以及航行提速技巧等等,间或也讲一讲四海从上古到战时的航行历史。
听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秦在于悄悄侧过脸看了看。果然,坐在她旁边的安纾宥支着一边胳膊,已然睡熟了。
多么熟悉的时间,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人!
话说,边上这人昨天不是整个小院中睡得最早的吗?
她转了回来,不忍直视。
台上导师又讲了一阵,忽然突兀地一顿。秦在于心里跟着也一紧,就听上面疾言道:“那边那个同学,安纾宥!说得就是你!起来回答问题。”
书斋里顿时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不敢出声。
秦在于正担心这室友能不能被叫醒,旁边人的身形就晃了晃,撑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接着她一扶桌子,站了起来。
安纾宥不紧不慢站得从容,但秦在于猜她应该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暗暗替她心焦。
突然,一个纸团从侧边飞出,在她笔架上一撞,落在了桌上。
“?”秦在于不明所以,悄悄转头看去。只见坐在她侧后方的一个学员正使出浑身解数向她使眼色,直将好好一张脸上的五官扭得惨不忍睹。
明白了,对方本来想给安纾宥传纸条,但可能是角度原因,没能直接扔到目标对象桌上,正在托她接力一下。
秦在于伸手将纸团握在手中,低着头用余光盯住了台上导师,手心里紧张得出了一手冷汗。她一手握拳,将手连着手中纸团垂到桌下,尽力保持着上半身不动,从下方把纸团快速向上一甩,正丢到安纾宥桌上。
完美!
没想到她刚刚准备把手收回来,前方导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你以为我看不到吗?!你也给我站起来!”
她心里“咯噔”一声,一抬头,见那导师果然正瞪视着她,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的袍子一把点了,非常之吓人。
好学生秦在于一抖,也站了起来。
完蛋,太高估自己了。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练就那在导师眼下瞒天过海暗渡陈仓的本事,甚至还忘了现在安纾宥就是导师妥妥的目光焦点啊!
她心下尴尬地站着,微微抬眸与导师对视。导师正气得吹胡子瞪眼,怒火万丈道:“你不是能吗?你来答!”
他在点名前确实提了个问题——“请问浮城、空城、飞艇、船舶间要如何协调。”
秦在于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协调方式有横、纵两种。纵向上需要空城下方留有一定高度,使得空中飞艇可以通过调节高度来避让。
“横向平面上,浮城和空城在建设之时都会预留出航道,供船只航行。近陆的浮城边缘设有港口来停泊船只,是陆地的延申部分。战前……战前还有相当一部分船舶是空海两用的,近岸时为不受浮城影响,会选择浮空行进。”
导师待她说完,仍旧沉着脸,但没有先前愤怒了。“还有呢?”
还有?
秦在于苦恼道:“还有的……学生就不知道了……”
导师也没再说什么,只道:“行了,我看你还是听了些。但是以后上课都不准给我走神!还有你!”
他猛一抬手,指向秦在于的侧后方,“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呢!你们三个一起,给我站到后面去!”
啧。
秦在于默默转身,和剩下两人一起站在书斋最后面的墙壁前。
方才那男生没能当成漏网之鱼,现下站在她左手边,压低了声音道:“你扔得也太明显了吧!”
秦在于斜他一眼,“……”
男生继续:“你不会故意的吧?”
秦在于微微侧过头,尽毕生之能扯出一个冷森森的表情,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用眼神向他传达了“下课之后给我等着”的意思。
不料那男生非但没接收到她的讯息,还一脸莫名地看了回来,“……?”
秦在于:“……”好的吧。
站在她右侧的安纾宥出声了,“不好意思,连累了两位同学。”
秦在于:“没事,问题不大。”
男生转头,又在接触到安纾宥目光的瞬间猛地转了回去。
秦在于奇怪地看他一眼。可能是靠墙的光线问题,她竟发觉他的耳廓有点泛红。
安纾宥:“放心,薛导师不会为难你们的。他认得家父,只是看不惯我上课时不认真。”
原来如此啊,秦在于心道,怪不得那导师发这么大火。看来苏御恒先前所说的学院里遍地是背景,也不算太夸张。
那边薛导师发完了脾气,正继续讲解,顿时把秦在于的注意力拉了回去,想听听还能被她漏了的到底是什么。
薛导师捧了书继续在台上踱步,“方才那位同学所说的,严格来说都属于近岸处的调节,这也是书上最为关注的。至于我下面要说的,是常被忽略的远洋调节。
“学习最忌思维定式,书上说的全是近岸调节,你们就只记住这些吗?现实不是书本,浮城可不会只按照书上的模式分布。试想一下,当所有岛屿和周边都人满为患了,你还会选择去那里挤吗?所有船只在航行时,都会非常注意远洋浮城,尤其是北部航线,要面临着浮城与海底冰川的双重威胁。”
听到这里,即使秦在于有了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有点不爽。
——提问还没讲过的东西真的让人爽不起来好吗?
薛导师没有接受到她腹诽的讯号,继续讲道:“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空海两用船,既可以减少灵骨消耗,又能及时躲避非法浮城。但大部分的船只都做不到。所以那时的商船与远洋浮城私下达成了协定,商船经过时会给些过路费,而浮城需在边缘处设立显目的灯光记号,防止船只触礁。
“这种方法对于小型的漂浮浮城来说很适用,但对于面积较大的大型浮城而言则没什么效果。大型浮城通常形成年代久远、成分冗杂,而且漂浮不定,因为体积原因避让船只的难度也更大。不仅如此,他们有时还会主动出击,绑架、勒索船只,所以以往的远洋浮城与商船经常发生冲突,损伤极大,政府也难以管制。”
第38章 受罚
秦在于突然想起了什么,翻了翻手里学院统一发的书。
果然,上面并没有那些关于远洋浮城的内容。也就是说,这位薛导师此时讲的,已经算是野史、非正规内容了。
但是他意外地讲得不错。在舒伦学院里,直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只会照本宣科的导师。学院里风气开放、导师们学识渊博,也可以算作是一大特色。
没再讲多久就到下课时间了。薛导师将学员们都撒了出去后,对着书斋最后道:“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安纾宥闻言率先跨了一步,一马当先上前去;秦在于紧随其后,将那男生甩在最后。
秦在于从前跟着鲁格求学,挨骂次数少不了,但有同伴陪着一起这还是头一遭,压力也被分出去了似的,不觉得怎么尴尬紧张了,反而还感到些许新奇。
薛导师没走多远,将三人带到了院子后面。他果如安纾宥所说,将其当作了重点对象,什么“不思进取,终有所报”“父母艰辛,忍弃不孝”就是一顿招呼,神情语气里的责备、担忧杂糅着劝慰简直要溢出来。不论前因,光听这个后果,秦在于差点要以为安纾宥已经看破红尘,准备剃度出家了。
薛导师说了长长一篇后终于喘了口气,问道:“你明白了吗?”
安纾宥拱一拱手,表情仍似平日里一般的波澜不惊,带着一股君子端方的气派回道:“学生明白,多谢导师关怀。”
薛导师舒了口气,面上和缓了些,“你说说看,都明白些什么了?”
安纾宥:“需警醒自身,端正言行,常念父母长辈教导。一行一止合乎心意,他人面前不可行为不端,有失风范。”
薛导师听她前面几句都很满意,到了后三句时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什么叫‘心意’与‘他人’?怎么,雅言规范到了你这里就是按别人的心意行事不成?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妄自尊大、骄矜叛逆!好话说尽了你不听,连这点最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到,胸怀里狭隘得空无一物,满心满眼都是你那一点点可怜的小心思,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秦在于方才听他讲课时所积攒的一丝好感都消弭于无形了。她委实是搞不懂这位导师究竟是在气些什么。以往鲁格骂她也不会比这轻,但至少让人听得懂,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了。都说旁观者清,可现在她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分明什么都没听懂。
但她当然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扭头去看旁边的安纾宥。
安纾宥表情不变,挨骂的心态可比她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此时就算是是拿着直尺去测量她的微表情,恐怕也测不出有一丝一毫偏离了“恭敬且冷静”的范畴。
她语气平而无波地道:“是学生误会了导师的意思,导师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