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薛导师显然被她气到了,但即使是鸡蛋里摇骨头,也实在从她的态度里挑不出一丝错了。他瞪视眼前学员一阵,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走了。
一旁那男生脸上的愤懑早就快要憋不住了,导师一走,他立刻拍手道:“安姐牛逼!什么破老头,说得一堆狗屁不通!”
秦在于站在原地没动,又看了看安纾宥。
察觉到她的目光,安纾宥转了过来,冲二人点点头,道:“走吧。”
秦在于左右各一望,问:“你们认识?”
“对,”安纾宥道,“这位是孟子笙,我叔父的门徒。”
哦?
孟子笙在她身后“哼”了一声,不客气道:“你故意的吧?纸团扔那么明显,还害我也暴露。”
秦在于:“……”她现在不想自我介绍了,让礼貌一边面壁去吧,她只想打人!
安纾宥也道:“子笙,说什么呢?给秦同学道歉。”
孟子笙压根没理这话,绕过秦在于上前,搀住了安纾宥。“安姐,你没事吧?薛简那老头自己才目中无人,一天天的尽盯着你不放,简直不可理喻!他明明知道你……”
他话音一顿,看了秦在于一眼。
秦在于:?你这不知什么隐秘都说半截了才想到要打住,怎么还要我配合你做“啊我什么都没听到”状吗?
安纾宥轻轻推开他,“行了,我没事。你后面还有课吧?还不快去。”
孟子笙张口还要反对,被安纾宥四两拨千斤地麻溜赶走了。
剩下二人并肩走出小院。路上秦在于问:“纾宥,你们家里既然收门徒,那你可不就是嫡系子弟,为何还要来舒伦啊?”
安纾宥笑了笑,“安家是医学世家,家父认为虽在医门,术法也不可落下,将家中许多子弟都送到这里来了。”
秦在于:“哦。那个,恕我冒昧,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你的嗜睡,是不是……一种病症?”
她前面就有些怀疑了,一般人就算再乏力无神,也不太可能睡成这样。方才孟子笙那白痴一个管不住嘴,更是加重了她的怀疑之情。
安纾宥的神情丝毫没有什么不悦,“确实是从小带着的顽疾,也不算什么秘密。”
医学世家都束手无策了,秦在于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建议,看对方模样并不沮丧伤神,应该也不需要什么安慰,就只能点点头。
接下来她的课全是室外武课,一天下来几乎补齐了前面数日落下的功课。
最后一节课一下课,秦在于就百米冲刺奔向食堂,趁着人少速战速决了晚饭,然后直奔演武场。
她来接战帖了。
此时演武场没什么人,一片空荡,宽敞的白石台反射着并不刺目的日光。
之前秦在于也曾路过此处多次,一直觉得奇怪。每次她看到时,这么大一个台子上就没几个人站着,反倒是台边的人较多,不知道都在干什么。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的?
绕着台子看了一圈,甚至还上台走了几圈,她仍是不明所以。
什么嘛,哪来的战帖,在哪领啊?
她不由有些心浮气躁,贴近了台沿,双手抱臂靠在上面。
就在这时,余光里突然有个东西一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转身一看,那是一个小凹槽,就在演武场的栏杆上侧刻着,形状非常眼熟,俨然就是图书馆自习室门上放玉牌的凹陷的翻版!
她立刻取下了身上的玉牌放上去,眼前浮起几行金字,调调跟任事堂里的一母同胞。金字是一排排的学员名字,后面缀着他们各自的演武场积分。
旁边还有演武场的规则说明:演武场供学员们平日里自由切磋使用,每一场切磋中的胜者都可以获得相应积分,以一月为周期进行积分积累。每个月末对排行靠前的学员发放一定校内积分奖励,然后将所有人积分清零,开始下一个周期。不过也不是全部从头开始,演武场会依据上一周期排行分段给予一些初始分,好方便学员们继续向上挑战。
她在排行榜上看到了齐恪的名字,比较靠前,就在第一页末。
再一路向下划开了一个界面,几行金字凝出了她的名字,下面又弹出一封信,上写“请战”二字,然后是友好切磋望不吝赐教云云。
秦在于随意扫过,将灵力凝于一指,在信件最后的“接受”上扣过。字迹随她动作一闪后消失。
她将玉牌重新系好,抱臂靠在栏杆旁,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在这守着还是回去等消息,尴尬地一捋头发。
就这么在黄昏的平台边吹了一阵冷风,她旁边突然闪过来一个人影,一个声音道:“是秦在于秦学妹吗?怎么不进去等?”
秦在于回头,见身旁站着一个青年男子,长身玉立,腰边佩剑,长发束起。他眉目英毅,仅凭长相就让人想称一声正直,应该就是齐恪了。
她放下了双臂,道:“齐学长好。进……进哪里?”也没看到周围还有什么茶馆小亭可以供他们在打之前先友好交流一番啊?
齐恪:“进演武场……哦,学妹随我来。”
他也不多言,直接转身向演武场平台的台阶处走去。他话虽不多,倒也不叫人反感,与前一日那些人口中的“武痴”形象意外地符合。
秦在于先一步叫住他:“齐学长等等!关于积分的事,我想再与你商量一下。”
齐恪停步回头,看着非常沉静老实的一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静静地看过来。
秦在于:“你的战帖上说我输了不必给你积分。”
齐恪:“对,若是学妹输了,你的积分我会退还给你。”
秦在于:“不必。秦某遵从学院惯例,公平比试,不论输赢都要问心无愧,学长不用特殊对待。”
齐恪眼里有了一丝惊讶,道:“可是你……”
秦在于打断了他,“秦某自愿,还望学长不要反对。如果学长坚持之前的方式,那我宁愿驳回那战帖不再比试。”
可能是身为“西海域中的西海域”人的心理作祟,在来之前她就想好了,没道理让齐恪单方面给积分。她是刚入校不久的新生没错,但大不了先欠着,后面挣到了积分再还。
没办法,毕竟她秦在于就是有那么一口不看场合的傲气死活咽不下去,不喜欢被人看低,照顾也不行。
齐恪这人是真的憨厚直爽,即使面上仍有犹疑,听了她这一句也不再反对了,默默上前唤出金字面板,改了战帖。
秦在于这才随他登上演武场。方一踏入,四周场景就是一变。空旷的白石台不见了踪影,不远处高高低低的楼阁也在转瞬间消失,他们的脚下只剩了方圆形擂台,立于群山怀抱之中。清风拂面,绿意盎然,很有一番山巅论道的格调。
第39章 迎战
通过四周与地面的灵流判断,这应该是学院用阵法单独隔离出的一个小空间,可以让学员们在切磋比拼时不受外界干扰。空间生成的契机就是秦在于方才接下的战帖,进入接点则在演武场的白石台上。
两人面对着走到擂台中央站定。秦在于刚想意思意思紧张一下,对面齐恪就直接拔出了剑,反手持剑冲她一抱拳。
秦在于:“……”是她没有融入学院氛围了,居然这么单刀直入的吗?
她也持刀在手一抱拳,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齐恪已经逼上来了。
看齐恪持剑时的手势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她不太想让对方近身,短刀一挥,身周清风一凝,聚拢过来,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屏障。
齐恪挥剑直接劈开了风墙,借风力一跃,自上而下一剑斩来。秦在于侧身避开,右手下劈,短刀格住他剑,另一刀横挥,带着风旋加持直逼对方脖颈,想要迫使其退开。
齐恪身形尚在半空,剑尖划过地面,带动着他一转,秦在于短刀简直是贴面划过他的鼻尖。下一刻,那剑已经到了秦在于脚下。
秦在于腾身闪过,剑刃转瞬追至,被她举剑格挡。齐恪的剑术造诣远超她想象,几招之内她就已然居于下风。
又侧身挡开一剑,她双刀跟上,连续几刀砍偏剑尖方向,身周灵力迅速凝聚,准备又一次逼开对手。
齐恪察觉到她意图,手上动作加快,疾如风的剑招直逼她门面。漫天的刀刃成型,围到二人身周,一道道向着齐恪砍去,终于减轻了秦在于些许压力。
她将体内一周周运转的灵流运用到极致,大量的灵力波动使擂台上过境的山风都是一滞。天地变色间,几道风旋呼啸着向齐恪兜头撞去。
紧咬着秦在于不放的剑招终于一顿,下一刻,齐恪招手抛出了一样东西。秦在于身上压力顿时一重,那些被她召出的风旋在齐恪面前堪堪停住,隐隐有要失控的架势,竟又冲着她的方向被推了回来!
不用去看,秦在于也知道那是什么——
灵骨。
她没有再多做纠缠,即使位于劣势,仍警醒着自己不要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她收了左手的刀,单刀接下对面长剑,另一手上诀捏得飞快,方才她躲闪剑招时暗中设下的金芒亮起,几道金锁冲天而起缠向齐恪。
这道阵还是当初她在璐瑚岛上被人按着打的时候学来的,但好阵不问出身,她向来不介意从敌人处学习。
旋风乱舞中看不清对面人影,根据手上感觉,秦在于知道她的阵法被人抵住了。对方阵法的灵流厚重而不精巧,灵力近于横冲直撞地摧毁着她的锁阵,又是灵骨。
秦在于心里微微有些不服,心道就算你用灵骨又能怎样,大不了我今天就先给你全耗光了,我们再凭个人实力打。
她的筋脉在多年苦练中早已习惯了被大量灵力冲刷,此时她连最后一把刀都收回去了,手中控着大股的灵力,紧贴着齐恪设阵的节奏瓦解他的阵。对方不知到底有多少灵骨,但愣是没能突破她的防线。
身周仍在呼啸的风旋也没被秦在于放下,硬是从齐恪手里又被夺了回来。为保险起见,这个时候灭了它们绝掉一点后患才好,但她偏不,风旋气势不减反增,外围蹭过擂台边缘,将围栏都刮下来几块,卷进其中跟着旋转。
齐恪演武场前几的排行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又有源源不断的灵骨的加持,边抗风旋边设阵动作丝毫不乱。秦在于在大风呼啸声中忽听到了微弱的破空声,抬眼时见一道剑光已到眼前,急忙后仰避开,差点直接滚到地上的阵法里。她手上小心维持着的节奏一被打乱,风旋眨眼间就有要反噬的趋势。
她将错就错,手上牵扯着的力道一松,场上风旋没了牵制,又被她使力一推,冲向了齐恪,在他身前不远处直接旋开。
齐恪举剑挡住,鼓荡的大风冲击在他面前屏障上,差点将他的束发都一并吹开。
趁着这一瞬,秦在于闪身上前,一道大阵从上方罩下来。虽然她仍旧突破不了对方的防卫,两人还如之前一般设阵解阵不断对顶,一时谁也真正奈何不了谁,但好歹她也算是抢夺到一点有限的主动权,不至于向方才那般落于下风被压制。
随着时间流逝,齐恪的阵法一道强似一道,似乎急着将她制死,而秦在于则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她仍旧能一眼看出那些出自灵骨的阵法是怎么个解法,但身上灵流滞涩,已然在逼近她于一次次练习中所测试出来的极限。手上仿佛开了慢动作的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阵眼就在眼前手却沉重得不行,急得出了一头冷汗。
此时齐恪的阵法以困阵为主,依旧气势如虹,最后一道阵差着一点就可以将秦在于困于其中了。
被罩住虽不直接等同于失败,但会浪费她大量时间,在这样争分夺秒的时刻基本与认输无异。又一道困阵形成,秦在于找到了阵眼抵住,预备解阵。她已经知道想赢是不太可能的,也不做他想,只要多拖一点算一点,刚好还能检验一下自己最新的极限到底在哪。
但一接住这阵,她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阵灵流非常平稳,不像是灵骨,倒像齐恪本人自己的灵力。
他怎么不用灵骨了?
对于秦在于而言,这无论如何是件好事。她精神一振,疲累不已的四肢百骸被一股心劲儿撑了起来。她手下一用力,阵眼飞快粉碎。接着她反客为主,反手一道困阵罩过去,并且抓住时间,花了点功夫故意设了个七拐八绕的阵,阵眼给藏得简直是逼人掘地三尺。
这一回要感谢文大导师给的思路。
齐恪底蕴丰富,即使不用灵骨仅凭自身,灵力也是生生不息均匀浑厚。但活人终究不似灵骨,体内灵力会随着消耗逐渐递减,输出速度也会不断减慢。
此时秦在于的优势终于得到了突显,她的筋脉长期被灵力冲刷,汇集转化灵力的速度远胜一般人,耐力也是罕见的独一家。双方都抛掉了加持同台竞技,她能明显地感到齐恪解阵的动作越发力不从心,心里一点希冀被煽动,硬是靠着这么一点心气超负荷支撑了下来。
但她毕竟也只是□□凡胎,在齐恪解开一道困阵时,她身上忽地一阵酸痛,手都差点抬不起来。全身筋脉接连叫嚣起来,妄图用酸痛感掀翻她。
显然,她的极限真的要到了,再这样下去,她的意志力倒是还能撑,筋脉却非常有可能受损。
但是就这么输了,功亏一篑,她又很不甘心。关键是尽管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也不后悔,可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一进校就负债啊!
她一翻身,双手缠住了阵法中的金链,向着齐恪甩去。齐恪举剑格挡,金链呼啸着缠在剑刃上,被秦在于扯在手里一拉,紧紧锁死。齐恪也不慌,手上用劲收紧,想反向将秦在于拉倒。
感到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秦在于又将金链挪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腾出来纵着数道金链飞舞,尽数向着对面卷去。此时她很难再调动周身灵力,只能借由这种方式先拖延一阵。
她想拖着,齐恪绝对不想,他身上灵力恢复缓慢,卯足劲想速战速决。他并起两指,几道剑影自他身后浮起,冲向卷来的金链。
金链被阻,秦在于手上突然一松,绷着的金链泄力,她借力向前快速近身,手上握着金链两端当作绳索,往齐恪脖子上锁去。齐恪被她突然的松手弄得向后一个踉跄,但很快就站稳了,手中剑反卷起金链末端甩了回去。
秦在于手中金链转而向上,格挡住齐恪扔来的那根后不依不饶翻折向后继续抽向齐恪。她力气不足齐恪,拽着金链原地拔河自然拔不过,但动作异常迅捷,在漫天金链中穿梭就像往日在冲天的水柱里游走一般灵活,操纵着众多金链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支住了齐恪同样变化万端的剑招。
擂台上铿锵之声不绝,金链末端灵活地游移着,抓住一切机会扰乱齐恪阵脚。秦在于努力压制着体内灵流,使其如涓涓细流般缓和而不绝,恢复着灵力。那几道金链的动作也绵绵软软,并不狠厉,总是似乎慢了半步地追着齐恪的剑,险险地没让其近身。
这般拖了许久,她身上筋脉的酸痛感终于有所缓和。秦在于再不等待,脚下金芒转瞬接合形成闭环,金光冲天而起,四周清风被赋予了实质,聚拢割向齐恪。齐恪手中剑如游龙,四方游走将风刃挡回去。他功底扎实,丝毫没有露出左支右拙之态,被拖着打了这么久消耗战依旧游刃有余,简直让对手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