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禁军的兵甲他已很熟悉,另一方的粗糙武器,他也辨认出是来自烨城。
他带领着身后众将士,继续向前,却听到数里外大片的脚步声。
身后行列使上前询问,他思索了刹那,道:“且会旧人。”
不多时,那支人马已到面前,为首人乘于马上,金甲玄袍,仪态威严。
可马下俊容男子的沉潜气度,更像无锋之重剑,让人不敢轻视。
血卫指挥使的剑自然锋利,但他当年握住轩辕皇帝递下的剑时,已经将那锋芒收入了波云诡谲的乱局里。
他对着来者微微颔首:“谭将军,别来无恙。”
只是仇恨,也唯有仇恨,能让他拿出那轻剑的锋芒。
八月五日,四方相会。
自殷州脱身的褚冷盟军与血卫,自南境长驱直入的南军,南宫绝所带领的世家、镇北部队,以及翰城辅东卫,最终在翰城相会。
皇甫皇宫之中,大位空悬,翰城之外,强敌环伺。
众人聚首,且不论翰城内外臣民如何想法,这几位领袖倒像过往一般自若,只是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又藏着怎样的利益纠葛、心怀激荡,便不得而知了。
“我麾下斥候来报,皇甫令带领的近三万人马已渡渊河,余五万正计划渡河。”
说话者不疾不缓,却其中紧绷着力道,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
互相告知兵力情况后,竟是血卫首领龙勤率先出声。
血卫与冷氏的关系最近,但冷洇染早学会了不动声色地观察,一时之间,与身侧蓝九龄未作应答,只把目光转向褚阳。
谭光谭仪父女见此,也等待褚阳发话,陈月手头无兵,只和萧清二人同在褚阳左侧,呈护卫态势。
南宫绝看到这样的形势,虽不愿意出声,但还是对褚阳颔首行礼,道:“南褚在我们当中实力最佳,应当为大战之主力。”
而褚阳仍旧没有出言,她身边戴着银面具的靛衣男子,自若地替她应答:“以南军大致情况,最优是截下皇甫令渡河的五万队伍,如后方无虑,应该能折兵最少、灭敌最多。只是,如果诸军合力、正面迎击皇甫令,以作牵制,恐怕难以大胜。皇甫令有喘息之机,而青龙军、芟夷军又越过无人岭,兵临翰城之下,南军受阻、回援不及,又是损失——要保须尾两全,不是易事。”
殿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闻人铭的身份,但都装作不知——或许因为忌惮。
陈月倒不忌惮,说:“血卫、南军是精兵强将,盟军经历数战、对敌经验丰富,谭将军麾下也无弱卒,烨城来的队伍人马齐整,共有十万,各位又都是将帅之材,应该不至于打不赢吧?”
谭仪沉吟地答:“关键在围困。皇甫令东西各有支援,容易让他跑了,而天鹰又在红铜关虎视眈眈,如不能一举拿下皇甫令——遗患无穷。”
“正是如此。”闻人铭抬眸环视众人,“再者,以皇甫令首级乱青龙、芟夷二军,才能大胜。”
“事到如今,还请南主和冷郡主决断,辅东卫自当待命而动。”谭光向冷洇染和褚阳的方向致意,谭仪也接道:“都尉谭仪愿上阵。”
南宫绝按着手上的玉扳指,不语。
褚阳看向冷洇染,又转向她身侧的蓝九龄,蓝九龄微微颔首后,向南宫绝发问:“南宫将军如何?祝氏全军与你镇北卫同行以后,南宫将军调度可方便?”
南宫绝脸色微变,但不过转瞬之间,已经云淡风轻:“祝氏不堪用,我借机除之。南宫绝不过一草鄙,怎会有心驾驭世家,其余各族,自该听从二位之命令。”
“各世家若想在南军、盟军之下保全自身,应当尽早表态,还请南宫将军代为转达,若要郡主、南主出面,这就不好看了。”蓝九龄说着,眼神中倒显出几分少见的威慑。
未等南宫绝回应,褚阳递给南宫绝一个沉冷的目光,道:“南军谙熟水战,我即刻带领精锐三万向渊河去,世家、辅东卫为我先锋。盟军与血卫,引皇甫令绕西郊,南军一万至南侧围堵,一万在翰城,以备非常。辅东卫自北切入战场,诱皇甫令向南后,向无人岭方向清剿青龙、芟夷先锋部队,若西线得胜,合军为一,正面迎敌,若未胜,辅东卫北撤,南军、镇北、血卫、盟军及时向南。”
褚阳开口之后,紧迫和压力在殿中蔓延。
“关键有三:一,南军两日之内,全剿皇甫军五万,及时回援;二,辅东卫阻拦及时,盟军、血卫绕行疲军之计得以实施,三,青龙、芟夷消息被阻,一万南军足以疑兵。各方部署如有疑惑,我与个别详述。”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恐怕褚阳是要一个个与他们私下沟通了。
“各位自去整军,我在翰城还留半日。南宫绝,你速安排队伍,南军精锐半个时辰后便要启程,切勿贻误战机。”
冷洇染还在思考褚阳的安排,见谋略已定,众人散去,便伸手握住褚阳的小臂。
她眼中仍未消散思虑和担忧:“我写的字,与皇甫令的没有什么差别,如果需要配合,请告诉我。”
“战时消息沟通不便,你权宜便是。”褚阳抬手覆住冷洇染的手,极轻地握了一下,几乎让冷洇染以为是错觉,不自觉松开了手,褚阳又道,“你得在阵前督战,不然皇甫令不会中计。”
“我知道的。先前突围时,我的队伍总是被追得很紧。”冷洇染严肃地点头,“但是皇甫令很聪明,每次被追,也确实是我在劣势的时候。”
蓝九龄也开口:“而自翰城出兵,是无论如何都不在劣势的,皇甫令不可能想不到,因此他很有可能识破计策,转向渊河,包围南军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