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阳身边一般不带兵刃,便将自己腰带上装瓶罐的挂袋交了出去,众侍卫当然觉得诡异,又要求着她将随身物品都卸下。
闻言,闻人铭几乎都要以为褚阳必会色动,却不想她只是垂头想了想,颔首答应,将身上背的盒子和衣摆里藏着的东西,都交了出去。
闻人铭笑着向她问:“这么信我?”
褚阳不答。
到书房给闻人铭又诊过一次脉,已觉情况稳定,褚阳便又激了他几处大穴,以作呼吸循环之用,可带动督脉自发消解毒性,不过效果不甚显著,聊胜于无。
其后,那被丢出的门人已经招供出九转门的下落,闻人铭下令去寻找毒方。属下问他该如何处置那门人,褚阳本以为闻人铭会直接下令抹脖子,如果是她便会这么做,未想,闻人铭要治好他的伤,把他放了。
虽然当时他快咽气时褚阳用了巧技让他回天,但她说到底,也不会顾惜一个来杀自己的人的性命。
闻人铭,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褚阳支了手在桌上,拿眼去看他,只单纯地猜测这个问题的答案。初春的竹风穿过虚掩的窗溜到她鬓间,褚阳的脸很少有见阳光的时候,因此肤色十分白皙、以至于几近苍白透明。她移了移位置,将自己的脸刚好露在窗户缝里透下阳光里。
即使是偶尔揭开面具的时候,她也很少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闻人铭正展开了一副图闲闲地看着,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注视,自然,也有可能是他够泰然,不在意她的目光。
闻人铭作为辅星,自然丰神俊朗,可比起皇甫令的完美男主脸,竟更添一份不群的气度。皇甫令凌厉,南宫绝温润,至于闻人铭……拿不出词来形容。
复杂,太复杂。
可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她竟感觉到了肌肤上的一丝暖意。
因这难得的感觉,褚阳的神色微有恍惚。
约莫一个时辰后,闻人铭的属下送来一张单子,闻人铭看了眼,轻飘飘地搁在案上,不等他问,那男子已开口向闻人铭汇报九转门的情况。
“九转门部分门人集结于西郊,我等前去讨要,门内某位堂主交出了药方,九转门门主随后自尽,门人跟着这位堂主散去。其暂住屋舍为……普通门人四十一位……”
这些细枝末节,褚阳听得有些不耐烦,遂拿了案上的毒方看了起来,细细斟酌后,写下一份解毒之方,方子写好时,闻人铭这边才结束了对话。
褚阳向外递出药方,道:“你天枢阁招人,定是要强记之人。”
“事实琐碎,习惯便好,无所谓强记不强记。”
等药煎好,已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候,褚阳提前尝了一小勺解药,觉得无碍,便让闻人铭服下。再次诊脉后,听得他脉息平稳、流动畅通无阻,又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向闻人铭告辞,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天枢阁。
回北郊的路上走到一半,感觉一丝不对劲,仔细想想,原来是没有向闻人铭要诊金。不过即使如此,她心里仍觉得有些别扭,似乎有什么东西出了错,却又看不到一样。
直到晚膳后,听到江桃低语一句“那老伯怎么卖给我的尽是些快出芽的土豆”,她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不小的纰漏。
“九转死”的毒方除了过于费钱外,也算用毒巧妙,方中有商陆根,白根商陆在此方的烈毒中无用,因此当时她下判断是红根商陆,配了药剂克商陆之毒,不过——
商陆产地西南,早于两年前,南方林农大改,募农人农闲时除毒草灭害虫。灭虫可抵其庸,毒草上交可当其租,红根商陆也在其中。按理来说,中原上应该很难拿到红根商陆。
褚阳猛然起身,迅速带上东西,径直推开门。
闻人铭有没有事,就看九转门制毒的门人本事高不高了。
第8章 第七章·竹枝
褚阳直向天枢阁而去。
此时,天枢阁千机居内,闻人铭处理完九转门的事宜,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那位姑娘的木盒为轻木所制,系南方树种,多生于狐舟、圣医两岛。其中有金五两,含三锭及碎金、金叶,银……金锭、银锭下有‘解氏’钱庄的印迹。银票十张,五百两一张、一百两四张,五十两五张。共重……”
“挂袋面料为麻,里料为冰蚕丝,嗅有淡芳,内有木瓶三,琉璃瓶二,各木瓶内置丸数十枚,功效分为……琉璃瓶内……”
“另有一银面具,做工精致,十分特殊,似南境匠人所制,雕缠枝纹、卷草纹、蛇纹、虫纹、兽纹,各有亮暗。观其表面,应使用了三至五年。此面具略大于那位姑娘的脸,若为匠人定制,则她不是原主。”
闻人铭食指轻点书案,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神情松散,他转了转脖子,低声问:“没了?”
汇报者低下头去,答:“已无更多发现,请阁主恕罪。”
闻人铭不急不缓道:“那装银面具的袋子,本悬系在小腿上,藏于衣摆之下,显然是主人即为看重的东西,原本她不需要拿出来。可她拿出来了,你以为为何?”
汇报者不发话。
闻人铭语气微叹:“是她故意拿出来给我看的。”
“阁主,得到推测,漓江以南,尤其是六州的异状已持续五年。我阁近两年在南境收效甚微,现有的消息对这一张银面具毫不知情,还请阁主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