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的那几朵细小的黄色花瓣也越发清晰，他快速掏出上衣里的真空袋和一把不及手指长的小镊子。
真空袋放回身上之际，程力文特意瞧了眼手表，长腿一迈，走向二人，“他们应该快到了，你们要不要先去林子外面等。”
他说罢捂住口鼻，视线又一次落在那小警员身上，小警员似是所有感应，刚要挪步过来，呕吐声再次响起。
“你……再站远点吐，别弄脏现场。”
木欣整张脸皱成一团，回归学校，经过日晒，她肤色已不似之前那样异常苍白，却还是比一般人白皙许多。
这使她看起来似乎也比在场另外两个人要镇定得多，与程力文渐渐熟络，也就不会如之前那边态度拘谨。
林外木桥后面便是研究生宿舍楼，四周清幽，离荔大中最具人气的二食堂仅几分钟左右的脚程。
木欣二人中午放学有所耽搁，以致还未用午饭。如今吐不出残渣，也吃不进任何食物，她们自然是不乐意在此久留的，没走也为等支援的警察来录口供。
二人没有拒绝程力文的建议，相伴走出树林。林外桥边，少去树荫遮蔽，桥上的木栏杆滚烫得仿佛能嗅到焦味。
“阿欣，你说那个都戭他怎么会死，还死得……”
那么恐怖……木欣在心里补充甄珍的话。
找到尸体后，程力文先向二人预警一番，再用自身挡住她们的部分视线，确保他们的位置只会看到死者的面部。
这份体贴自不必说，但看到那张浮肿不堪的脸时，二人仍是忍不住恶心想吐。
两颗黑豆眼拥挤且突兀被放肉球顶上，偏偏嘴唇的位置就像被戳破的丝袜，往四面扩散。
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她们起初也没有认出是都戭。只是瞧见一只会飞的须须本体在犹如盆碗的口腔边转悠，这样刺激的视觉体验，她们是很难忘却的。
怎么死的，左右不就是被人杀死的。
这句话，木欣也只在心里想，没有说出来。
冷静下来的那一刻，她首先想到的是泉溪与都戭有恩怨一事。警方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她也相信泉溪绝不会做杀害人命的事情。
虽是如此，内心免不了担忧泉溪的处境。那日让都戭逃走，他们没有继续跟进过此事。泉溪忙学业，每日都窝在图书馆。
一旦确定下都戭的死亡时间，那段时间里，拥有足够杀人动机的他所持的不在场证明在警方看来是否成立？
手指在裤口袋里搅动，始终抓不住方方正正的手机。
她是该发短信给程力文，告诉他泉溪与都戭的恩怨，还是要纳信泉溪，叫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么？
木欣清楚知道她应该选择什么，踌躇半晌，她按下发送键。倚靠在栏杆处，低头看流水。如葱的指尖在发间游走，就像是船桨在江中掀起巨浪。
现实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流水自下方的桥底缓缓行径，零星几片黄色的小花瓣也随之从眼前慢慢飘过。
一朵，两朵……后面出现的是一枚闪着光的碎片。
“咚！”
“阿欣，你做什么？”
甄珍见木欣忽然半蹲，借着缝隙，把手伸向水面，模样看起来是在打捞什么东西。
经过阳光折射的湖面，波光粼粼犹似金线牵扯，除此，便只有几片皱巴巴的破洞枯叶。
金光是假象。
若非甄珍清楚木欣的性子，她都以为对方疯了，尤其对方的面上还挂着近乎要喜极而泣的笑容。
碎片上的内容是一柄带血的斧头，锋利的刀刃处还贴着几朵橘红色的桂花。
尚不懂碎片所暗示的意思，就以往的经验，这时的出现，岂非就是一种暗示。
她靠着这枚碎片，至少能插上几句话。木欣紧捏着碎片，心忖道。
*
昏倒的最先目击者悠悠转醒，接受警方的传讯，去警局做目击笔录。
李至欢，荔阳大学音乐系的研究生。
男生在警员进来的瞬间，停止住对审讯室的打量，低头看着鞋面上散开的鞋带。
“你认识死者都戭吗？”
“呃……”李至欢抬眸瞥了一眼警员，手指下意识地在下唇反复揉搓。
“你认识他？”警员又重复一句，眼神已带上几分警觉。
李至欢唯有收回手，双手齐放在大腿旁，一边掰扯，一边讷讷答：“是认识，他这样的人，在我们宿舍楼可出名了，他和泉……全宿舍楼的人都闹得不太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