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眼尾泛红,他握紧了拳头,“先前我们说好,你替我救静知,我让你进黄泉道。如今静知死了,那黄泉道……”
谢存光轻笑一声,他看向梁昭,“救也不是不行。”
谢存光缓缓眨了眨眼睛,甚是勾人,叫人不由自主便信了。
“我要鬼界半数妖鬼的性命来换。”说话间,谢存光将手中的东西丢向了梁昭。
梁昭下意识接住了扔向自己的东西,那是个玉制的小葫芦,不过巴掌大,做工精细,上面雕刻有他未曾见过的凶兽。
“这葫芦能存进妖鬼魂魄,等哪日你将他装满了,我便替你救梁静知。”
梁昭将那小玉瓶收进怀里,声音略有些暗哑。“好,我替你去做。”
“对了。”谢存光出声喊住了梁昭,“你妹妹也许等不了太久,教你个快些的法子,东面,北面以及西面的无人之境,均关押着上古凶兽。他们喜好以妖鬼为食,许是能助你一臂之力。”
梁昭没出声,按住了胸口,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谢存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地在眼中,指尖微动,“我一介小妖,哪有什么将灰飞烟灭的鬼救回来的本事。”
他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身后,朝着神宫内走去。
四下寂寥,分明没有旁的人说话声。
可那谢存光却像是在同什么人闲聊一般,继续道,“这怎么能叫骗他?送上来的傻子不用岂不是比他更傻。绿绮,你放心,有他的帮忙,离你活过来的日子便更短了。”
梁昭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向下走。他身上的血渍已经干涸了,衣衫变得坚硬,走路时莫得肩头生疼。
帝王家本该无情。
他也的确无情,唯有梁静知是例外。
梁静知出生时,他们的母亲,因着失血过多没能再醒过来。
失了母妃的孩子在大梁国那个摇摇欲坠的帝王家,便是最最卑微的太监也能上前给上他们两脚。
梁静知是梁昭用米糊糊喂大的,两人在那个冰冷的后宫相依为命。
梁静知是梁昭心底最后的半点柔情。
当年,因为只有顾言风能救梁静知,所以梁昭宁愿对着从前的臣子俯首称臣,只求他救活自己的妹妹。
那一弯腰,梁昭不怨吗?他怨愤至极。从前万人之上的自己,如今得对着从前对自己恭恭敬敬不敢忤逆的人弯腰。如何不怨?
如今呢,即便自己弯了腰折了脊梁,这人却又亲手杀了自己亲妹。
梁昭此时恨极,只怪自己反他反得太晚。他早该反了顾言风,在他初初救回自己那时,就该想方设法杀了他。这地上地下,本就不该有人骑在他头上。
崎岖山路上,梁昭同神宫弟子押送的队伍擦肩而过。
梁昭一路向西,隆麓山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隆麓山下小镇上,多数人家院门敞着,偶有狗吠声响起。
林涂同顾言风一起,沿着小镇转了一圈。
隆麓镇上还是死了不少人。
梁昭所带来的恶鬼同鬼将,吃掉了不少无辜百姓,只在地上留有一滩鲜血。
连魂魄都未能留下来。
一圈转下来,林涂同顾言风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数量对不上。”林涂看向隐在夜幕中的隆麓山,“我分明在鬼气乍起的那一瞬间便赶来了,怎么会偌大的镇子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顾言风循着林涂的视线看向山上,他微微眯眼,那时神宫所在的方向。
“许是谢存光早就预料到这一切,带走了大部分百姓。”
“他带走百姓做什么?”林涂有些诧异,“一只上万年的柳树精还需要食人来提升吗?”
“也许,他是想复活什么人。”顾言风双颊在月色之下苍白一片。唯有一双唇红得令人心惊。
林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才察觉到顾言风的异样,“你没事吧?”
顾言风缓缓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来,“无妨。我知怎么对付谢存光,破局之处,便在南境之地。”
“阿涂。”见林涂抬脚欲走,顾言风开口唤住了她,女人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如深湖,叫人快要溺于其中。
“怎么了?”
“我带你一道去南境吧。”顾言风压下心口千虫万蚁啃噬之痛,伸出手去。“你大病初愈,小心这些总没错。”
林涂的手放进了顾言风骨节分明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