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先生。”广安半低着头,只露出半个姣好的侧脸,耳尖染有一抹红。“我……我日后会好好服侍先生的。”
谢存光轻笑一声,“早些休息吧。”他缓缓退出了房间,将房门阖上了。
广安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紧握着手中的黑色珠子,眼中带着喜,仿若刚刚死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哥哥一般。
广安坐在了桌旁,月光洒进了屋子里,她伸手按着胸口,微微喘着气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叫她现在仍像踩在云里没有落到实处。
她从记事起,便被父母亲当做个物件儿。
因为她出生后,家里常有怪事发生,所以她被当作家里的灾星。打满补丁的衣服下,总是不满青紫红痕。
后来,那个带走广宁的大师抓住了作祟的妖物。
广安本以为她能摆脱灾星的名号,谁曾想,那人带走了哥哥,家里的那两个人,将对哥哥不能归家的怨都给了她,广安迎来了更过分的辱骂鞭打。
广安缓缓捞起袖摆,瘦削的手臂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交横错落的伤疤,新旧都有。
她怨恨着那两个不把她当人的,也怨恨着那个间接导致自己这般境地的哥哥。
她本以为,被爱财的父亲卖给镇子里的土财主便是她注定的人生。
不曾想,这一切却是因为面前的人改变了。
谢存光长得俊美,谈吐得体。
不光如此,即便对着自己那粗鄙母亲提出的无理要求也都好声好气答应了。
如今,广宁死了。自己则是被谢先生带来了千里之外的隆麓,她原先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广安眼里露出半点痴迷,她将那黑石握在手中,紧贴在胸口。
虽然出了点差错,但最终,她还是跟着谢先生离开了,离开了那个黑暗逼仄的破屋。
黄路趁着夜色将广安的尸体送回了那间小院门口。
第二天,鸡鸣刚响了两声。
小院木门便从内被推开了,而后是女人尖利的尖叫。
“阿宁!”妇人哪还有半点昨日的样子,头发散乱着,眼泪糊了满脸。她将早已僵硬的广宁抱进了怀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天杀的,是谁害了我的儿啊!”妇人坐在地上,不住锤着地面,“阿宁啊!你醒醒啊!”
村人纷纷被她这动静惊醒,披着衣服,三三两两走出家门。
“广家婶子,这是怎么的了?”有人眼尖,认出了被妇人抱在怀里满身是血的人正是昨儿刚回来的广家大儿子。“怎么这么多的血哟。”
“天老爷,莫不是遇上妖怪了吧。”人群中有人压低了声音,“听说广家小子就是跟着神仙学术法呢,怕是遭了哟。”
这话一出,如同水如油锅,四下乱了起来。
广宁的父亲正坐在门槛上抽着水烟,听了这话,一把将烟枪磕在地上,恨恨道,“我要去找那群人赔我儿子!若不是跟着他们学什么术法,我苦命的儿子又怎么会这么早死!我得去讨个说法。”
“是啊,广宁爹说得没错,得去讨个说法。”
“可广宁小子不是在隆麓学的吗?隆麓可远呢,千里外呢。”
……
“怎么没瞧见广安那丫头?”
妇人的哭声停了停,她有些茫然地回身看向院内,片刻后,哭喊道,“孩儿他爹,小宁也不见了呀。我命苦啊……”
村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只见那妇人突然起了身,从院里拖出个板车来。
“我要去隆麓讨个说法!害死我儿,还拐走了我女儿!”
说着,妇人便要将广宁放上木板子。“孩儿他爹,你快起来,咱们现在就启程去隆麓!”
……
远春镇里的事儿,被黄路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林涂听。
“姑娘,我避着人给了那婶子一锭金子,劝她将那孩子早日埋了,也算入土为安。可他们依旧要带着那孩子的尸体去隆麓讨个说法,这可……”
林涂坐在枯萎的槐树前,正操纵着灵气一点一点在土里翻找着,听到黄路的话,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挑眉,“远春镇离隆麓几千里,他们……”她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珠,林涂叹了一口气,“阿黄,你跟着他们吧,一路上护着些他们。骤然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难免悲痛。只是这山长路远,难免路有坎坷,事情终究是我们导致的,辛苦你了。”
“姑娘言重了。”黄路也跟着叹了叹气,耷拉着脑袋,“那姑娘您照顾好自己,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