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风放出的鬼气捆住了梼杌的獠牙,那獠牙看着寒光阵阵,似是要将顾言风捅个对穿一般。
梼杌的尾巴十分灵活,动作间竟是五次三番狠狠贯在顾言风腰间,险些叫他整个人从腰间被破成两半。
顾言风不敢大意,唯有任由体内魔气尽数而出,替代了周身鬼气。
暗红色魔气一出,顾言风便是连眼睛都变成红色,一时间,天际乌云遍布,仿若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那些神宫弟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神宫颜面,纷纷弃剑逃走。
也有胆子大的,提着剑便冲向顾言风。
可如今任由魔气肆虐的顾言风又哪里会顾及他的性命。只见那深红色魔气从那神宫子弟面前猛然一过,原地哪还有什么人,只剩一柄长剑孤零零地从空中坠落,在地上滚了好些圈,撞上突出的青石板方才停下。
魔气一点点侵蚀着梼杌两侧的獠牙。
梼杌自是察觉到了面前人的变化,甚是烦躁,仰天长啸后又是不住摆着脑袋,似是想要摆脱顾言风的桎梏。
只是任由它如何动作,那缠着它獠牙的魔气都是纹丝不动,甚至还有侵入它身体的趋势。
神宫殿内,谢存光握着那装满了人魂鬼魄的瓷瓶便回到了广安身边。
广安被锁在床上,见到谢存光时手腕已经被她挣扎出了两道红痕。谢存光在床边坐下,细细抚摸着那两道红痕,轻声道,“绿绮,我来救你了。”
广安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对,她脸上带上了两抹惊惧,“谢先生,你…你在说什么。”
只是谢存光并未回答他的话,只见他双手飞快捻出一道符咒,一抹白光从广安胸口的黑色石头上闪过,落进谢存光的手掌。
广安看着那团光,直觉同那光亮应当万分熟悉,叫她下意识想要亲近。
“谢…谢先生……”
“这是广宁。”谢存光温声道,只是饶是他语气在温和,说出的话叫广安从头凉到了尾,一颗心更如同坠入了无尽深渊一般。“有广宁的魂魄在,你死时也不会那么痛苦,绿绮也能少受半点苦痛。”
广安嗫嚅着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那团缓缓动着的光亮,眼角有泪落下。
谢存光缓缓伸手替她揩去挂在睫毛之上的泪,他对绿绮的这幅容貌总归要多那么两分耐心。
“你虽被那对夫妻养得这般小家子气,却总归叫绿绮的身子好端端地长到这么大。”谢存光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正不住落泪的广安,不由轻声解释,“如今人魂鬼魄我俱是集齐了,你也该把这身子交还给绿绮了。”
“绿绮…?”广安记得,前两日自己刚来这隆麓时,谢存光便说要替自己改个名字。
而谢存光给自己新起的名字便是绿绮。
“你能在这世上出生,便是因着绿绮的一缕魂。”谢存光看着那正一明一暗发出光亮的瓷瓶,尤为耐心,“你本就是不该存在的。”
广安算不得多聪明,她在有记忆的十来年里,没有一日不在怨恨。
她恨她的父亲总是对她拳脚相向,她恨她的母亲生她却不养她,她也恨广宁,总将父母对她的坏归咎到广宁身上。
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自己从未活过便好了。
可如今,听见面前那曾给了她希望的人说出,自己本事不该存在的人时,广安只觉得心头有什么碎得彻底。
广安张嘴正想说话,却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传来隆隆声,仿若这隆麓山要塌了一般。
谢存光伸手从她身上将那黑色珠子取回,握在手中,脸上那么点虚假的温和也随着这动作消失殆尽。
只见谢存光将那漂浮在广安上方的瓷瓶倒转,“我同你说得够多了,你也是时候同广宁一道离开了。”
广安泪眼朦胧间,仿若瞧见那瓷瓶细小的瓶口内,正有无数张牙舞爪的厉鬼袭向自己。
第75章 阿绮,站到我身边来。……
在广安算不上多长的年纪里, 经历过许多她以为的世间最甚的苦痛。
譬如那个皮肤深褐色,一双胳膊精瘦精瘦如同干枯木棍的男人总爱随手从柴火堆里抽出比广安胳膊还粗木棍。
一下又一下,狠狠贯在广安的悲伤。
又或是那个圆脸的女人, 手上总是抱着她的针线。
每当不满时, 那泛着银光的长针总会狠狠扎在广安的背后, 透过那因为浆洗而隐隐泛白的衣服,刺进广安的皮肉里去。
然而这些痛,远比不上广安如今所经历的。
那小瓷瓶里叫嚣着的鬼脸猛然窜进了广安体内, 叫她不由扭动着, 似乎是想要抵抗什么。
耳边的轰隆声一声高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