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灯——灯似
时间:2022-02-09 17:31:22

  四周人潮拥挤,可顾言风眼底只能瞧见那如同山野精怪坠入凡间般灵动的姑娘,四下嘈杂,人声鼎沸,可顾言风依旧将自个儿的心跳声听得分明,咚,咚犹如惊雷,在他耳边落下。

  “顾言风。”林涂好不容易挤到了顾言风身边,手里还举着刚刚买到的糖葫芦,“你尝尝,可好吃了。”

  “林涂。”顾言风望着含笑看向自己的姑娘,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近了自己。林涂身上淡淡的花香几乎盖住了周围所有的味道,一时间,顾言风不管是看到的,听到的,还是闻到的,都只有林涂一人。

  见顾言风许久不说话,只是喊了声自己的名字后,就呆傻了似的,直直看着自己。林涂有些奇怪,踮起脚,凑到了顾言风脸上,想要仔细瞧瞧,顾言风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可下一秒,自己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们俩早就被人群裹挟着走进了一个僻静的院子,一时间外面的喧闹和他们似乎割裂开来了一般。顾言风和林涂靠得极近,他听见自己凑近林涂的耳边,小声道,“阿涂,你愿嫁与我么?做顾夫人好不好?”

  身后夜幕上,焰火升空,乐声四起,烛影纵横。

  那时顾言风,刚刚加冠之年。

  第二年,顾言风殿试时入了当时大梁国国君的眼,点了他第一名。同年,陈夫人替他和林涂合了八字,两人在腊月里完婚。

  那日,林涂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与顾言风为妻。

  林涂的嫁衣依旧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绣的,比起上次,林涂的绣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嫁衣上的牡丹盛放,金线围边,美得夺目。

  那时,顾言风只觉得这世间不会再有人比他更知足称意。然而世事无常坏陂复,没过两年,嫁给厌火国国君的和亲公主,如今大梁国国君的亲姑姑死了,这让两国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同盟关系再次破碎。

  陈夫人病倒那天,永安飘起了大雪。她强撑着一口气,等到了顾言风上完朝归家。

  因为烧了炭而很暖和的房间里,只有躺在床上的陈夫人,和一身风雪匆匆赶回来的顾言风。

  “母亲,您且宽心,我已经托人去请太医替您诊治了。”

  “言风,你过来些。”陈夫人费劲地支起上半个身子,拼了命握紧了顾言风的手,“言风,我照顾了你二十四年,如今有些话再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

  “母亲。”陈夫人并不给顾言风说话的机会,她紧紧盯着顾言风,浑浊的双眼竟是有些泛红。不知怎的,顾言风觉得陈夫人不像是在看自己,反倒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若是阿谷还活着,如今应当有你这般高了。”陈夫人握住顾言风的手微微颤抖着,“言风,你不是我亲儿。当年是林姑娘她亲手将尚是幼儿的你托付给我。”

  顾言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面前的人说的话他似是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紧握着他双手的人还在说着话,可他只觉得那声音像是从千里之外透过风雪传来的,不然为何听起来那般荒诞可笑。

  “言风,我早已当你是亲生子。如今我把知晓的都告诉你,只盼望你与儿媳能坦诚相见,日后和和满满,莫要生了嫌隙。”

  永安的那场雪,是十几年来最大的一场。第二日,顾府挂上了丧幡。

 

 

11章 那沈将军与自己长得十分……

  夜里,顾府大堂停着那樽黑色的棺木。原本一同守夜的下人被顾言风屏退了。屋子里只剩自己和林涂二人,林涂跪在软垫上,听到动静回身望向顾言风。

  许是顾言风脸色太过憔悴,林涂有些担忧地喊他,“顾言风,你先去休息吧。”顾言风背着烛光站在林涂面前,神色隐没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楚。

  两人成婚已经两年多了,林涂依旧喜爱连名带姓地喊顾言风的名字。平日里,顾言风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林涂喊出来,只觉得心头发甜,可今日,却又苦又怒。

  “顾言风是谁?”夜风在屋外嚎叫着,林涂不解地看着顾言风,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问你,顾言风是谁?!”顾言风猛然上前两步,将林涂拖拽着从软垫上拉了起来,林涂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拽得一趔趄,痛呼出声。

  顾言风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视线落在被自己紧紧攥住的瘦削手腕上。手底的力气不由得放了放,“林涂,我问你,顾言风是谁,你又是谁。”

  “顾言风,你今天是怎么了。”林涂挣开顾言风的桎梏,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浮现出了红色的五指印,林涂眉头微皱,退后两步,拉开了自己和顾言风之间的距离,“母亲走了我知你伤心,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在这边守夜就行了。”

  “你不怕?”顾言风苦笑,他看着那樽黑色的棺椁,那黑漆似乎是新刷的,倒映在他的眼中,黏黏腻腻,扯得顾言风的眼珠子钝痛。“林涂,母亲临死前告诉我,我不是她的孩子,当年是你亲手将我托付给他。”

  林涂明白过来顾言风为何这般反常,她看着顾言风,白色孝衣衬得她脸色更显苍白。顾言风伸手想去想要触碰林涂的脸颊,却停在半空,像是被什么阻滞了一般,再也无法向前伸半分。

  “顾言风,我就是林涂。”林涂看出了顾言风的挣扎,她握住了顾言风悬在半空,进不得退也不得的手。顾言风的手远比林涂的要温热,两人掌心相贴,逐渐趋于同样的温度。“当年的确是我将你托付给了母亲。你忘记了从前的事,我便没有再与你提起过。”

  “从前的事?”顾言风看着林涂,眼底挣扎着燃起的亮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有什么从前的事是我不记得的?”

  “百年前,厌火国大举进犯,你也因此丧生,我想了些法子救回了你。只是我能力不足,只能将你的魂魄凝成孩子般大小,那之后……”林涂想了想,并没有说出自己为了救顾言风耗尽了自己大半的心力,致使如今这般弱不禁风,囫囵着继续道,“那之后,我有些旁的事儿,只有将你托付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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