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雕虫技
时间:2022-02-09 17:33:50

  杜猛气息奄奄,也不理那怪人,扭头望着崔花影逃去的方向,竭力喊道:“娘子,今番我却不能信守方才的承诺了,你休要怪我,只愿你能逃了出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崔花影听了,哭得瘫倒在地,竟是不肯走了。那无头怪人冷笑道:“你这残破之躯,还能拖上几时?我现在就砍了你双臂,赶上去将那女子剁成数段。你想让她逃了去过日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罢,那玄甲怪人从杜猛腹中抽出手臂,作势就要向他肩膀处砍去,杜猛冷笑一声,说道:“我方才爬上来时,听了你说什么神明道义,在我看来,纯粹是狗屁不通!只是你们想祸害世间,吞噬人类的借口而已!”
  那玄甲怪人也冷笑道:“将死之人,尚且嘴硬,我和你有什么废话可说!”
  杜猛狂笑一声,说道:“你这妖邪也知道自己将死?还算有自知之明!”那玄甲怪人闻言一愣,看那杜猛不似虚张声势之辈,正困惑间,杜猛大喝一声,喊道:“下面那大嘴的歹东西听了,等着爷爷下去将你开膛破肚!”
  那玄甲怪人听了身子一抖,喝道:“你想做什么!”杜猛大笑道:“却不知你这铁壳王八,在水中是否还能浮的起来?跟我去江中走一遭罢,咱们鱼腹中相见了!”
  那玄甲怪人大叫一声,抽身急退,杜猛哪里肯放,双臂将他箍定,牢牢不放,一步步拖向那悬崖边上,那玄甲怪人大声咆哮,声音窘急,伸出双手,在杜猛身上连连戳刺,将他穿了数个透明窟窿,只将杜猛染成一个血人。那杜猛只是咬住牙根,拼命抱定了那玄甲怪人,走到岸边,奋力一跃,一人一怪在空中纠缠在一起,投入那深涧之中。
  张生哭喊着奔到岸边,只看得雾气浪花里,那如鼍巨怪从水中跃出,口齿大张,将杜猛和那玄甲怪人一口咬住,双颚开合几次,听得骨碎金折之声,激流中隐隐传来那无头怪人的嚎叫惨呼,几声之后便没了动静,岸上那头盔面具锵的一声裂开,散成了几片铁甲。
  张生站在岸边,放声大哭,良久之后,却见崔花影慢慢从身后走来,开口问道:“今番杜猛却是再也不会上来了,对么?”
  张生以手掩面,呜咽不能言,崔花影却不再泪流,眼圈通红,手里捧着一缕布条,正是她刚才抱着杜猛,从他身上扯下来的一截衣衫,她将那布条摩挲了良久,然后将它系在左手手腕上,低声说道:“相公你舍命救我,让我好好去过日子,但我就这样逃去,如何能对得起你?我定要手刃那些害你之人,以慰你在天之灵。”
  崔花影收拾停当,转身对着张生说道:“张公子,此地不是驻足之所,我们快扶了小姐走罢。”
  张生擦着眼泪,惊道:“前路已断,河中又有妖兽虎视眈眈,我们还能逃到何处去?”
  崔花影淡然道:“我也知道前路已断,那些算计我们的人,也不会给我等留了其他生路逃脱出去。我们就原路折返而回,去寻找乔道人和行钧师傅,那两人道行高深,兴许能和那些妖邪奸人相以抗衡,说不定有个脱身之法。”
  张生惊道:“那庙中妖邪潜伏,凶险万状,就算是能找到那道人和尚,怕是也只有一线生机,万中有一而已。”
  崔花影说道;“就算只存一线生机,也比在此坐地等死强上百倍。更何况,那些人取了我相公性命,又把我家小姐害成这般模样,这般血海深仇,我如何能忍的下去,就算身死命殒,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若有机会,我定要报此不共之仇。”
  张生正在犹豫间,崔花影转身进了树林,从树丛深处牵出剩下的那匹妖马,拉到柳碧云身旁,吃力地将柳小姐抱起在怀中。张生赶忙奔上前去帮忙,两人一起将柳碧云抬上马背。张生看那崔花影泪痕已干,面色甚肃,眼神坚定,心中暗暗叹服,正思量间,远处轰然有浪声翻滚,一声巨响后,那如鼍巨怪竟然从水中跃出,半个身子伏在岸边,巨口大张,剩着一只独眼瞪着众人,眼神中有贪婪饥饿之色,口中喷出阵阵腥气,嘶嘶呼吸声不绝,吓得那匹妖马嘶鸣咆哮不已,几乎就要将柳碧云掀了下来。
  张生吃了一惊,正不知如何是好,崔花影翻身跳上妖马,紧紧拉住了缰绳,强行呼喊勒定住那马匹,转身喝令张生也跳上马,在后面扶稳柳小姐。那崔花影扭头盯着那如鼍巨怪,喝道:“这这恶畜,吞我夫君,这般深仇我却是记得了,等我找你主子算了账后,定要再来寻你!”
  那如鼍巨怪似乎听懂她言语一般,怒吼一声,巨尾摇摆,四肢发力,竟从岸边一跃而起,扑向众人,卷起一阵腥风,转瞬间就扑到近前,惊的张生面如土色。崔花影冷哼一声,双足一夹马腹,那妖马四蹄一弹,腾空而起,跃出数丈,远远将那巨怪甩在身后,发足在林中狂奔起来,向着山中那隐隐火光之处飞驰而去。
 
  第 64 章
 
 
  ***
  再说山上寺庙里面,一座厢房中火光迸射,房外黑气被吹散后又复聚拢,往复几次后似乎支撑不住,倏忽消逝,露出了厢房屋檐墙角。片刻静谧后,杀声再起,如雷霆砰磕,窗扉皆震,转瞬间室内雷电激射,势极可怖,一面墙壁连同木门轰然飞起,远远落在庭院之中。
  火光莹然中,一人踏步而出,身形高大,衣衫凌乱,眉宇间杀意森然,正是那道人乔玄朴,他右手将剑插入背上的剑鞘中,左手将一奇形兽首丢在地上,那首级血肉模糊,口齿依旧噬啮不已,眼神歹毒,恨恨盯着乔道人。
  那乔玄朴也不睬那怪物头颅,阔步踏入院中,朗声笑道:“乔某人何其有幸,竟然荒庙得奇书,修习了那谴鬼之术,又不料踏入了这妖邪巢穴,见识了这许多罕有鬼祟,只是不知这背后是何等高人,设下这局,要取我项上人头?可否请出现身一见?”
  庙里庭院中,夜幕低垂,天光昏暗,上千张烈火符箓随风而摆,残垣断壁处处皆是,木叶散乱一地,有几处燃起熊熊火焰,有擂木模样的树枝在火中噼啪作响,就是毫无人迹,后院中却隐隐传来淡淡腥气和阵阵尸臭味道。
  乔玄朴扭身望了望四周,皱眉摇头,等看到马公子原来的厢房时,神色一变,飞身掠了过去,进屋查探一番,跳了出来,手里拎着马公子的人皮遗骸,脸上神色颇为复杂。他将那遗骸丢弃在地,苦笑道:“本来以为是个轻松差事,没想到弄成今番这个局面,得罪了那朝中权臣,我在馆中的位次定要下降了,也不知回去会受何等责罚?”
  那乔道人又恨恨盯着地上的遗骸,叹道:“贪狠好色,利令智昏,又无甚本事,自诩为风流枭雄,实际却是个酒囊饭袋,我乔某人大好身手,偏偏又要侍奉这等货色!”
  正在乔道人自言自语间,只听得地下有呜呜声传来,数个巨鬼夜叉、奇形怪状之物从墙中浮现,或手足蠕蠕而动,面目模糊不清,或狰狞跳掷,吐火嘘烟,将那乔玄朴团团围在当中,低声咬牙窃窃而笑,转瞬间院中怪雾愁云漠漠,妖风怨气纷纷。
  乔玄朴毫不惊慌,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在房内魔障中,尔等有诸般便利,我却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现在形势相异,任你来多少魑魅妖异,贫道都是毫不畏惧。”
  周围那群鬼怪嗬嗬狞笑,口出人言,说道:“方才的走使便是头脑愚蠢,还要一对一和你相搏,我等虽不如它们强横,但好在数量众多。相斗之势,辗转相胜,群妖之巧,层出不穷,今天就让你这狂傲道士见识一番俺们的手段。”
  话音刚落,那众多妖邪黑物,狰狞怪形,亮出口外獠牙,如同排列利刃,一个个张牙舞爪,体态似人非人,行动处卷起阵阵恶风,扑灭殿中灯火,长吼冲那道人而去。
  乔玄朴却冷哼一声,负了双手,傲然挺立在地,纹丝不动。那扑上来的群妖见他如此轻视姿态,心中具是愤怒,恨不得登时将此人撕扯为碎片。先扑上来的几只怪已经近身至三四尺余,眼见伸爪就要抓住那道人。
  乔玄朴抬头望天,喟叹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疾!”
  言讫,那半空中之上的烈火符箓尽数翻转,朝向地面群鬼怪形,半空中响了一个霹雳,符箓上条条火焰光华倾泻下来,如同淙淙雨滴,滂沱浸润,笼罩在乔玄朴周身,但见那火线落在鬼物身上,赫然有声,不过一时三刻,即燔其身为灰烬。后面众鬼物见了,都是惊惶呼号,脸上色变,纷纷后退,却不料那空中符箓光华大盛,照的院中如同白昼,半空中好似下了一场焰光暴雨,火雨流注,直打的那群妖物鬼哭狼嚎,肢体残缺,挣扎着向圈外爬去,你争我夺要逃离而去,其中多数走了没有几步,颓然而倒,片刻后尸骨焚烧殆尽,只留下团团焦黑炭块堆在当场。
  不过一盏茶时间,那群鬼物便被歼灭了十之八九,只余了几只在远处凄惨呼号。乔玄朴捻住髭须,略一点头,停了那千张符箓神通,慢慢踱步走了过去,驻足看那苟延残喘的鬼物,然后逐一将其头颅踏破,在余鬼的□□惨叫中放声大笑。
  乔玄朴笑了一阵,说道:“这般喽啰,如此不济,还不如方才房中偷袭我的那五六只庞然蠢物。那要取我性命的诸位朋友,你等若放出的只是这般软脚蟹,却是留不住乔某人!”
  话音刚落,那远处院中原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说道:“崇玄馆道人乔玄朴,技术之士,擅持剑禁咒符术,为人倨傲,但心为尘俗物欲所累,若槛猿笼鸟,徒有翱翔超腾之意,却不得道术精妙奥义也!”
  乔玄朴闻言大怒,暴喝一声:“何物邪魅,在此大放厥词,快给我现行!”
  那院中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身材甚矮,如同孩童大小,头上一个草帽,身披一件蓑衣,也看不清他面容,立在远处站定。乔玄朴冷笑道:“你这妖物,出言讽刺与我,还敢显形走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来人窃窃而笑,说道:“看道长恼羞成怒的样子,小可兴许是说对了大半。道长为炼气之士,本应清虚自守,奈何同那官场俗人混迹,嗜好功名而无节?”
  乔玄朴勃然作色,喝道:“贫道喜好志向,又岂是旁人可以知晓?何时轮到你这等非人妖邪议论?今番你敢送上门来,出言不逊,小觑了我,我却让你尝尝何为符咒厌劾的精深奥秘!”
  那人嘻嘻而笑,说道:“乔道长本领非凡,连斩六位走使,是此地从未有过之事,吓得小可骇汗浃背。不过既然硬着头皮来见道长,若是不施出些手段,岂不让道长见笑了?”说罢,那人从背后抽出一根骨杖,颜色惨白,顶端却是一个小小骷髅头,骷髅两个眼眶中紫炎闪烁,那人闪电般将骨杖竖起,高声叫道:“南无萨缚怛他哦哆缚噜枳帝唵三跋啰!”
  瞬间那骷髅眼中紫炎大盛,焰光冲击,如同潮水般席卷院中。
  乔玄朴大吃一惊,心道不妙,自己过于托大,失了先手,却不知对方施展何等招数,但听方才那念诵之声,却好似是西域梵人之类的邪门禁咒,不知面前这妖物如何知晓这等法术?
 
  第 65 章
 
 
  那紫色焰光映在院中,如同水纹般荡漾波动,气氛妖异,渐渐地上众多灰烬中,有物渐次蠕动,屈伸作响,声若皮骨分离,片刻后其中有怪形砉然冒出,耸立当场,正是方才那被乔玄朴歼灭的众多鬼物,一个个恢复原形,纷纷伸展筋骨,咧嘴狞笑,声震屋宇,重新聚拢过来,将乔道人团团围在中心。
  乔玄朴脸上颜色微微一变,情势却比自己料想的更为棘手,当下不敢耽搁,口中诵咒,火雨再下,群鬼中惨呼再起。只不过今番有那蓑衣怪人躲在暗处,举杖施法,被火符灼烧倒地的鬼物,竟是不多时就能复而再起,身上创口处渐次合拢,挨挨挤挤前行,伸爪向着乔道人扑击而来,一时间形势凶险万状。
  乔道人顿觉势头不妙,群鬼复生之快超出自己预想,急忙手中捏了法决,高声喝道:“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那天空中符箓光芒突变,数百上千张火线汇成一束,有如石柱粗细,光影中隐隐浮现龙虎咆哮之象,一条条光柱在乔玄朴身前身后罩定,如同围栏,令那群鬼不得近身。情势稍缓之后,乔玄朴望着群鬼物身后做法的那蓑衣矮怪,咬牙暴喝一声,伸手一指,雷电震于院中,须臾符箓火光汇聚,横飞出去,直击那怪所在。
  那蓑衣矮怪冷笑一声,将骨杖在地上一顿,数个巨鬼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跳跃起来,挡在矮怪身前,拦住了那雷霆一击。却不想那焰光曲折往复,如有搜获之状,竟然绕开众多鬼怪,从间隙中闪了进去,劈在那矮怪头上,訇然一声巨响处,那怪草帽炸裂,颠仆在地。乔玄朴定睛看时,那怪竟是一尊土俑,样貌不似中原人士,褶蓝色,带红色,靴黑色,皆纹理分明如绘,面目手足,亦皆如刻画。
  乔玄朴正吃惊间,只听得砰铿碎裂之声渐次响起,那尊土俑渐渐裂成千百碎片,缓缓蠕动,消融在地下,不多时又从原处挣扎而起,恢复原形,挺身嘿嘿而笑,说道:“道长果然有手段,方才那一击,却是打得小可身上痛楚难当!”
  乔玄朴沉下脸来,心中知道遇到难缠对头,缓缓问道:“方才也是我轻视了你,还只道你是个寻常妖物,不知你是何等来历,是什么人驱使你和我作对?”
  那蓑衣矮怪将骨杖一舞,加紧驱赶众鬼物上前攻伐,一面嗬嗬冷笑道:“道长虽然法力超群,只怕也难逃今夜之厄,将死之人,何必如此多问?”
  乔玄朴脸上色变,喝道:“朱雀何在?”言讫,那符箓焰光中闪出一只火鸟,翼展丈余,长喙利吻,目睛突出,眈眈可畏,飞掠扑击,将数个绝大鬼物半身削去,群鬼攻势顿时一缓。
  乔玄朴狞笑道:“今夜之数,尚未可知,这等凶险情景,乔某人也不知经历凡几,依然能全身而退,你这怪物也休要口出大言!”
  那蓑衣矮怪看着火鸟来回扑击,杀鬼无数,微微颔首道:“道长果然命硬如铁,殊非易与,要拿你人头需费上一番功夫。”说着将那骨杖深深戳在地上,低头念动梵文,两手合拢,飞速做了几个手势,那骨杖上的骷髅头竟也随着那矮怪的吟诵声口齿而动,院中地面开始震颤不已,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乔玄朴也不敢怠慢,一面驱使火鸟,一面从怀中掏出几张黑色符箓,一扬手将符激射上天,那几张黑符越飞越高,没入阴沉天空不见,只听得上方隆隆几声滚雷,倏云幂气垂下,声转空山惊。
  那蓑衣矮怪做法已成,停了手势,仰头望天,然后看着乔玄朴,拢手微笑道:“片刻之后相斗,怕是要石破天惊,你我互相激搏,引得群鬼惊悸,亡灵不安,何其快哉!”
  乔玄朴切齿而笑,从袖中拿出青色灯笼,放在脚边,舒展筋骨,说道:“方才那几招,便是预备而已,我却还留有余力,也不知你这怪物,还能撑上几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