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天上呼啸之声再起,那蓑衣巨怪吃了一惊,抬头望时,黑沉沉夜空中数颗星光闪烁,其色血红,不过片刻星光就大了许多,俨然又是数颗流星袭来。那蓑衣巨怪脸上颜剧变,还来不及思量对策,那数颗流星陨石便砸在身上,它已用双手抗了罗睺计都二星的冲击,却没余力在提防这般手段,身上登时便被那数颗星陨穿了绝大窟窿,一时间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摇摇欲坠。
那罗睺计都放声大笑,说道:“你这土俑,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那蓑衣怪咬牙喝道:“便到那魂飞魄散之时,我也不肯倒下。”
那两个星君阴笑道:“果然硬气,那就再吃我一击如何?”
正当此时,那蓑衣巨怪腹中巨响,有如火炮激发,只听的有人大喝:“天圆地方,律令九章!破!”轰然声中,那蓑衣怪肚腹之上破开了一处口子,一个人影从那泥石蓑衣巨怪中破体而出,飞在空中。那蓑衣怪低头看时,却是方才被吞下的道人乔玄朴,但见他衣衫残破,须发散乱,身上肌肤却是惨白,如同宣纸,唯独两眼殷红如炭火,御剑飞行在空中。
那罗睺计都两星君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杂毛道人,竟然还未死?真是叫人扫兴,被那怪吞进腹中滋味如何?”
那乔玄朴抬头看了正和蓑怪僵持的那颗流星,喝道:“你二星休要阴阳怪气,拖了如此久的时间还未解决这区区土俑,也好意思向我索要千人大祭!”
那计都星君怒道:“乔玄朴,你敢用这等口气和我说话,当心我片刻后割掉你舌头喂了鬼物!”
那罗睺星君却冷笑道:“你未看到这乔道人已经恼羞成怒了?他以身犯险吞了三山符胆,又用十年阳寿换了片刻的惊天神通,自然看不上咱两个兄弟的身手了。那就请乔道长自己来解决这土俑如何?”
那蓑衣怪听了此言,心中骇异,低头望向乔玄朴,但见他的确变了模样,身上伤痕全无,肌肤颜色不似常人,一双赤红眼睛古怪中透着邪气,连那御剑飞行的速度,也比方才快了许多,周身气势喷涌而出,却是比方才强悍了数倍。
那乔玄朴咬牙狞笑道:“你这愚笨土俑,接二连三阻挠我好事,竟然今夜让我搭上一十三年阳寿,我怎能轻易放过你!”
话音刚落,那乔玄朴双手一挥,片片符箓从他指尖弹出,如同雪片飞舞,呼啸奔向那蓑衣巨怪,张张符箓如同刀刃,列成一线,激射在那巨怪双臂之上,将它臂膀斩为数段,符箓回旋飞转,势如游龙,转瞬间没入那巨怪躯体,只听轰轰声中,那怪躯干四分五裂,山崩地裂般倒塌下来。
那两个星君现了原形,跳跃分开,看着倾颓的蓑衣巨怪,微微眯起眼睛。那计都星君瞥了一眼乔玄朴,低声冷笑道:“这道人竟敢随意吞服那等禁术符胆,真是不要命了,那东西余毒甚烈,可不止折损一十年阳寿这般简单。”
罗睺星君微笑道:“世人皆贪婪,只想着好处,却忘了后果,还自欺欺人以为可以侥幸得脱,你我数千年中遇到了多少这等货色,也如恒河数沙了罢?”
说话间,那蓑衣巨怪碎裂倒地,激起尘埃万丈,乔玄朴立在宝剑之上,喝道:“此事还未完,你休要向上次一般土遁而去,我定要你灰飞烟灭!”
那乔玄朴双手连挥,上千张白色符箓弹出在空中,往复盘旋,列成一个绝大漏斗之状,从空中垂了下去,呼啸间带起一阵旋风,吹散了那遮天烟尘,又将泥土石块尽数弹在一旁,露出那地下的蓑衣怪土俑本体。
那蓑衣怪脸上身上裂纹片片,原本鲜艳的绘彩也残破不堪,倒在地上挣扎不起,那乔玄朴看了,狞笑一声,手指向下一挥,千张符箓在空中竖起,如同利刃般向地上那土俑砸去。
第 71 章
那千百张符箓从空中射下,径直刺入那凸俑身上,密密麻麻,后来的符箓将那蓑衣怪团团包裹起来,令其逃之不得,乔玄朴狞笑声中,将手向那蓑衣怪处一指,然后将手一握,只看得那团符箓扭曲变形,若被一只巨手凭空捏着一般,碎裂之声渐起,里面传出那怪的阵阵惨叫。
乔玄朴狠狠地道:“方才你操纵塑像,险些将我震死在钵盂中,今番报应不爽,也轮到你自己尝尝这般滋味了。”说着双手一拢,更多的符箓聚拢了过去,将那蓑衣怪包裹成一个球状之物,抬升到半空中。乔玄朴从口中喷出一张青色符咒,激射向那蓑衣怪所在,只听得一声轰鸣处,那青符没入那团白物之中,卷起朔风凛凛,滑冻棱棱,瞬间便将其凝结为冰,其中蓑衣怪的声响登时而止。
乔玄朴哈哈大笑,将手指了那团符箓,手指划动,那团冰球砉然而解,变成粒粒冰屑扑簌而落,蓬蓬然散了一地,再看地上余屑时,一片寂然,再无动静。
乔玄朴望着地下,余恨未消,哼道:“这愚蠢土俑,今番却是死透了罢。”
那罗睺计都二星从空中落下,望着空中的道人,神色复杂,那计都笑道:“好神通,好神通,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那厮,若你平日也是这般强横,在那崇玄馆中,又能排到何等位次?”
那乔玄朴冷冷喝到:“你休要冷嘲热讽,快随我到那洞中探寻,等歼灭了此处妖人,夺了那精妙法术,修习之后,贫道定比现在强上数倍!”
罗睺计都相视一笑,眼中暗含不屑之意,但也未有什么言语,正要转身向偏殿奔去时,半空中狂风大作,渺渺间传来一个声音,只听有人说道:“你们这般跳梁小丑,折腾了许久,看得我都生厌了。”
乔玄朴和两个星君脸上都是颜色一变,听来人这语气,似乎在一旁窥视了许久,但为何己方却毫无觉察?吃惊之下,扭头向那声音处看时,黑雾惨惨,一片阴沉,却是毫无人迹,只有天上一轮圆月,隐在那云翳之中,万籁无声,冰轮莹莹。
乔玄朴面沉似水,大声喝道:“何等妖邪藏头露尾,躲在那暗处?快快出来受死!”
罗睺星君看着天上那轮淡黄圆月,突然嘿嘿笑了起来,计都星君一怔,随即也冷笑连连,说道:“今番却是有趣了,未曾想在这里遇到这般事物,真是让人手痒啊。”
乔玄朴初时不解,见那二星君只是望了那圆月冷笑,猛然间心中顿悟,方才自己冲出魔障,出了厢房,天空中就阴云遮蔽,暗夜无星,今番云雾未散,却是哪里来的圆月?
乔玄朴倒吸一口冷气,御剑飞升了数丈,仔细看那月亮时,见那月轮竟然缓缓活动了起来,转瞬间月亮中出现一道竖立裂隙,接着空中想起吁气呼喝之声,声震如雷,又有如龙吟虎啸,黑黢黢沉雾中传来阵阵鳞甲摩挲之声,犹如千军万马的甲士一起振衣而来,刹那间黑暗中现出五彩灿烂光华,如同团团锦绣成堆,一条斑斓巨蟒从黑暗中现出身形,头上一根长角,隐隐发出玛瑙般赤光,昂首立在高空之中,方才众人看得那轮明月,便是此物的一只眼睛。
乔玄朴见此物立在半空,其身之高,如同触到云层一般,更为可怖的是,此物一直隐身在侧,自己一方却毫无觉察,想来道行深不可测,只怕比方才的那蓑衣怪还要难缠上几倍。
乔玄朴头皮发麻,心中也暗暗叫苦,这院中的妖邪之物怎地如此之多,简直层出不穷,自己犹如做了一个长久噩梦一般,连番生死搏斗,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此刻凶险万分,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倘若有片刻怯懦犹疑,便会即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当下他强自镇定下来,思量已定,便捏了法诀,大喝一声:“来着是何等妖物,意欲何为?”
半空中那大蛇眯了眼睛,嘿嘿冷笑,缓缓垂下头来,吐信说道:“就凭你一个凡俗人等,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那罗睺和计都二星君却是满脸欢喜,露齿狞笑道:“昔日八种神道怪物,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我等只当那是无知谣言,没想到今夜能在这里遇到你这般神魔之物!”
乔玄朴闻言一愣,扭头问道:“你等所言何意?神魔之物,他是何等来历?”
罗睺却不理他,嘿嘿而笑,转头向计都道:“这物是腹行云地龙,怕是有千万年修为,杀起来想必十分棘手,你却怕也不怕?”
计都大叫道:“百年里来了阳间几遭,都是吞了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如何能过瘾,长久以往,法力弱了,却如何能在九曜之尊里立足?”
两个星君相视而笑,七窍里火焰喷涌丈余,身上再次变幻成金银之色,仰头瞪着那大蛇,眼中尽是兴奋贪婪之色,口中齐声喝到:“乔玄朴,这物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你若敢插手抢夺,定不饶你!”。
那大蛇转了头,盯着地上那二星君,张口而笑,说道:“你这两怪却不是俗物,有异界妖星之气,却为何搅进这桩事情里?”
那两星君嗬嗬大笑,说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为了掠夺元神,享受杀戮之快。”
说罢,两星君身形瞬间不见,下一刻却高跃在空中,一左一右将那大蛇之首夹在中间,罗睺烂银弯刀出手,计都纵身直扑向那大蛇头颅而去。
那蛇面露怒容,哼了一声,身形倏忽尔灭,那两个星君却是扑了一个空,略略吃了一惊,齐声笑道:“不想这庞然大物,却是这般灵活。”
话音未落,那大蛇闪身在两星君身后,将头一甩,在半空中将其击落在地,两个星君摔在断石瓦砾之中,翻身再起,却不想那大蛇如影随形,也是俯身冲了下来,瞬时将二星君缠绕在身下,却不想罗睺化为一滩水银遁去,计都正要挣扎时,那大蛇巨口一张,将他吞在口中,巨齿碾动,金石弯折之声想起,隐约间看得那金甲星君被咀嚼为一团,有如破铜烂铁,让那大蛇一口吞下肚去。
那大蛇低头盯着罗睺,只是冷笑:“两星去其一,方才你等还夸下海口,要夺我元神,现在看你如何应对?”
那罗睺星君将两柄弯刀舞成一团,说道:“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方。九曜之星千年不曾熄灭,就算你有魔神之力,也无那般斗转星移的逆天之能。”
话音刚落,那大蛇突然切齿吼叫了一声,其意甚是痛苦,身子猛地冲天而起,但见其五彩锦鳞中自上而下崩出一道血线,有物从其腹中一跃而出,金甲上如同血浴一般,正是那计都星君,他四条手臂皆化为金色利刃,竟是从那大蛇腹中破体而出。
乔玄朴在一旁冷笑,说道:“这两个星君若是这般容易灭掉,我又岂会用三年阳寿换他前来相助?”
第 72 章
那罗睺星君趁大蛇负疼惨呼之际,闪电般奔袭到近前,绕着那大蛇上下翻飞,手中双刀舞成一片光影,刀刃和蛇鳞向击,火光闪闪,如同千树银花绽放一般,少顷间跳了下来,和那计都星君并肩而立。只听得轰然一声,那条庞然大蛇裂成数快,血肉横飞而散,首尾具断。
乔玄朴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看这物长材庞大,还以为多难对付,没想到只有这般黔驴之技?”
计都回头瞥了乔玄朴一眼,喝道:“凡夫俗子见识粗浅,你这匹夫知道个屁!”
乔玄朴勃然作色,喝道:“你这妖星,休得再三侮辱于我,我虽有求于你,但也不是你的仆役!如再无理,我便和你较量一番!”
罗睺星君低声道:“要紧时候,你却和那厮计较什么,快些收了这条魔物大蛇是正事!”
那计都星君瞪了乔玄朴一眼,冷哼一声,四只手臂从金刃变换回原形,每只手各自捏了法决,和罗睺星君一起低头念起咒语。
乔玄朴强忍恚怒,侧耳倾听那二星君念诵那咒文,其语义古怪不可辨,不似人言,那二星君身前身后,八只手掌上指法变换如飞,乔玄朴屏息凝神默记,心想哪怕能记住个一鳞半爪,怕是将来也受益匪浅。
正当二星君做法之时,那地上断成数块的大蛇血肉之躯缓缓而动,接着犹如磁石相引一般吸附在一起,身躯被斩断处血肉翻滚,又复继接生长在一起,片刻后那大蛇长啸一声,又昂首再起。
乔玄朴吃了一惊,那土俑击之不碎便罢了,连这大蛇血肉之躯也能断而还形,简直悖逆常理,难怪那二星君还要做法。他心中隐隐生出担忧,这大蛇好似比那土俑更为难对付,真不知此地是何等地界,怎会孽生出如此多强横的妖异之物?
那大蛇舒展身躯,目光中杀意大盛,开口缓缓道:“一百年来也未曾有人将我斩的如此狼狈,你二人果然是有些手段,难怪那道人把你等当了救命稻草。我在异界沉睡已久,多年不曾会过有真本领的异物了,杀了你二人,也不枉我行走这一遭。”
说罢,那蛇张口怒吼,一阵狂风骤起,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风啸如虎吼龙吟,飞沙走石,天地无光间,地上那巨岩碎石纷纷裂为齑粉,自那大蛇身下,地面上有隙呈扇面状而出,如同蛛网般蔓延全院。那裂隙越来越大,有物扑簌簌从裂隙中而起,鸟翼人身,面若骷髅,其数众多,疾如飞矢,朝着乔玄朴和地上那二星君猛扑过来。
乔玄朴吃了一惊,随即稳住心神,暗道只是寻常鬼祟怪鸟罢了,虽是数量众多,但也无足畏惧。当下甩出几张符箓,在周身施了一个结界,不料那骷髅怪鸟一经接触,便爆成一团炎火,爆裂之力绝大,气息鼓荡间,冲击的乔玄朴几乎在飞剑上站立不稳。正吃惊间,后继又无数爆炸声起,那怪鸟身躯四分五裂,却留了一滩粘稠之物扑在那符箓结界之上,那物身躯粘蠕,似人非人,面目不清,浮在半空,正张口啃噬结界符箓。
乔玄朴大吃一惊,扭头看时,只见自己周身四面八方都扑了那粘稠鬼物,一边啃噬符箓,一边口中呜呜作响。低头看时,那计都星君也被此等鬼物缠住了身躯,左支右绌,罗睺却是在闪躲跳跃,口中仍是低诵咒语。
那计都星君被缠得不耐,大吼一声,四臂如刀,扭身一甩,如同金光明伦一般将身上粘稠鬼物寸寸斩断,却不想那些破碎鬼物蠕蠕而动,每个碎片又复变身为原样,数量多了几倍,将计都团团围住,重新呜呜扑击上来。
那大蛇看着众人狼狈之状,冷笑道:“六道轮回之中,有哪几道适合你们几人?饿鬼道,还是畜生道?便让这饿鬼道界中怨灵之主拖你们下去吧,皆由因缘合会生苦,尔等贪婪无度,残忍弑杀,这些饿鬼却正好杀之不尽,与你们几人便是绝配。”
那罗睺计都星君被众多鬼物缠住身手,渐渐行动困难,便用獠牙啃噬相搏,发出阵阵狞笑:“想拖我等堕入六道轮回?死到临头,你却敢说如此大话,真是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
那大蛇冷笑道:“此地时光凝滞,万古长夜,哪里来的日月?却只有两颗将行陨落的妖星,你等陨后即堕恶道,因果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