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雯笑着说:“害羞什么?冬天,我也经常不穿。”
叶真真扫了她一眼,眼神定在她脖子上。
杨静雯脸红了,白了她一眼。
一秒钟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剩最后几级台阶,叶真真累得直不起腰,最后借着杨静雯的手力,爬上了最高一层。
杨静雯扶着栏杆,说:“你说我要是嗷一嗓子,怎么样?”
叶真真往下看,本以为很怕,但那种失重感和窒息感都没了,于是撑着杆子,说:“你要是嗷,我也嗷一嗓子。”
杨静雯瞥了她一眼,笑着说:“是你自己想嗷吧?”
叶真真笑笑,双手放到嘴边呈喇叭状,叫道:“喂,我是叶真真!”
回音支离破碎的,很快就消散了。
叶真真扯开了嗓子,对着空气吼道:“啊---”
这一声“啊”,高亢尖细中带着一丝破音,直到似乎力竭了,才戛然而止。
不是嗓子里喊出来的,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杨静雯心里一跳,诧异地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脸色发红,盯着前方,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指尖发白。
凭直觉,杨静雯感觉这一吼,更像是发泄。
回声消失了,叶真真看向杨静雯,挑着眉说:“该你了。”
杨静雯笑了笑,趴在栏杆上,朝下喊道:“老娘我叫杨静雯。”
声音很大,回声也很散。
叶真真看向杨静雯,杨静雯垂着头,看着脚下。
再往上十米不到,就是山顶,顶端的绿意延伸下来,在佛像头顶上方五米处戛然而止。
风呜呜呜地吹着,将脸刮得生疼。叶真真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转过身,看向远处。
视线所及的远处中间,地面的黄色和天空的蓝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就像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一样,一旦彼此有了纠葛,就再也分不清、理不清。
叶真真突然想拿只笔在中间画一道白色,将它们隔开,于是抬起手放在了那中间处。
手掌上方是纯净的蓝,下方是明亮的黄,泾渭分明。
叶真真笑了,收回了手。
“钟离应该要好好谢谢你。”
叶真真转头看向杨静雯。
杨静雯朝她笑了笑,说:“走吧。”
到了佛像腰带处时,杨静雯突然说:“真真,把衣服穿上吧。”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下方传来,叶真真忙把外套穿上了。
不一会儿,到了转弯处,赵铭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俩怎么跑到这来了?”
杨静雯说:“我和真真爬到最高处,看了会风景。”
叶真真问:“钟离呢?”
赵铭说:“我也不知道。”
杨静雯回头看向叶真真,笑着说:“别担心,他不会丢下你跑的。”
叶真真愣了,杨靖雯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
见她在笑,叶真真也朝她笑了笑。
三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钟离。
杨静雯说:“真真,打电话啊。”
叶真真这才反应过来,忙打他手机。
过了很久,电话终于通了,钟离说自己在车里睡觉。
叶真真骂道:“你脑子有病啊,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居然跑车里睡觉,限你三分钟内过来找我。”
挂了电话,见杨静雯盯着自己,叶真真笑了笑,将头偏向了另外一边。
五分钟后,叶真真看到钟离在出口处向自己招手,随即摆起了脸色。
出了景区,四人汇合,钟离握住了叶真真手,叶真真白了他一眼,将他手甩开了。
钟离看了叶真真一眼,问:“静雯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杨静雯说:“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钟离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乡镇,四人找了一家农家菜馆吃晚饭。
叶真真和杨静雯都很累,于是四人决定在镇上找家宾馆过夜。
依旧两间房。
进了房间,叶真真问:“白天你去哪了?”
钟离压低了声音,说:“睡觉。”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骗谁呢?”
钟离扫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隔音不好,说话声隔着墙壁传进了屋内。
杨静雯赵铭的房间和自己隔了好几间屋子,应该不是她俩。
叶真真不再追问,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一切弄好后,还不到七点,叶真真躺在床头,打开了电视。
钟离洗好后,也在床头躺了下来。
叶真真一脸疲累,昏昏欲睡,却依旧撑着。钟离摸了摸她脸,问:“很累?”
叶真真嗯了一声。
钟离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叶真真突然睁开眼,说:“别关。”
钟离看她,问:“怎么了?”
叶真真清醒了,说:“你最好还是开着吧。”
钟离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叶真真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小,说:“请听,开始了。”
像是商量好似的,隔壁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
钟离咬牙切齿问:“多长时间了?”
叶真真把电视声音调大,说:“从你进去洗澡那刻开始的。”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不减。
叶真真说:“二十分钟了,还不结束啊?”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谁这么快?二十分钟就不行了?”
叶真真脸沉了,说:“专心看电视。”
钟离抬手把灯关了。
屋里只剩电视机发出的蓝光,两人谁也没说话。
电视声音渐渐遮不住隔壁的声音了,叶真真啧了一声,说:“这女的叫得真大。”
钟离瞥了她一眼,说:“换做是你,你敢叫吗?”
叶真真想了想,说:“不敢。”
钟离问:“以前没叫过?”
叶真真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还没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叶真真将遥控器一扔,爬起来,跪了在床上。
钟离仰起头看她。
叶真真将耳朵贴到了墙上,正听得入迷。
钟离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了,抬起左手握成拳往墙上锤。
咚---咚---咚---
三拳过后,隔壁声音停了。
叶真真朝钟离挑了挑眉,重新躺下。
钟离嗤了一声,骂道:“你他妈可真行!”
话音刚落,那边声音又响了起来。
比刚刚的还大。
叶真真一把扯过被子,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说:“我睡觉了,您继续欣赏。”
声音如在耳侧,清晰异常。叶真真咬了咬牙,掀开被子,把枕头放到床尾,然后爬过去,躺下了。
这里,声音似乎小多了。叶真真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被子没盖好,叶真真脚露在外面。
脚趾圆润,指甲整齐,脚背纤细,皮肤粉白。
钟离清了清嗓子,说:“盖好被子。”
叶真真翻了个身,用脚够了够被子,还是没盖上。
“你帮我盖一下。”
钟离伸出手,抓住了她脚。
叶真真抖了抖,踢了踢他,想挣开。
钟离说:“别动,你脚上起了个泡。”
叶真真说:“你给我捏捏。”
钟离拿手握住,放到胸口上,手指划过脚趾,捏住了脚心轻轻按摩。
手劲不大很舒服,叶真真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说:“待会帮我把另外只脚也捏捏。”
钟离嗯了一声。
隔壁已经结束了,钟离把电视声音调小,然后换了只脚捏。
床尾,叶真真仰面躺着,头发散在两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钟离笑了笑,掌心轻轻按压她脚底板,拇指按在脚底的穴位,加了力道。
啊---
钟离见她坐了起来,握着她脚,换了个位置继续捏。
叶真真眨了眨眼。
钟离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说:“叫得挺大。”
叶真真愣了一会儿,抬起腿,欲收回脚,钟离握住不放。
忽然,咚---咚---咚---,床头传来三声闷响。
叶真真一脸茫然,看向钟离。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人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放开了她脚,把被子给她掖好,然后关了电视,躺下了。
叶真真回过神来,躺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翻了个身,对着钟离脚的位置狠狠拍了下去。
嘶---
骨头太硬,叶真真只觉得手掌发麻。
钟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叶真真哼了一声,闭眼睡觉。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叶真真翻了个身,然后只觉身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钟离惊醒,忙打开灯,看向床尾。
床尾空的。
钟离撑起身子。
叶真真面朝下,整个人趴在地上。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钟离瞬间清醒,跳下床来,把她抱起来,拍了拍她脸。
叶真真看着他,说:“摔死我了。”
钟离松了一口气,把她放到床头,掖好了被子。
钟离问:“摔到哪了?”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胯骨。”
“还疼吗?”
“好点了。”
钟离看她一眼,绕过床尾,走到床另一侧,关了灯,躺了下来。
第24章
一个春梦。
叶真真睁开眼,有些晃神。
春梦主人公的胳膊此刻正横跨在自己的腰上。
叶真真眨了眨眼,偏过头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钟离睡得很沉。
叶真真咽了口口水,把他胳膊拿开,转身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进了卫生间。
叶真真捧了把凉水往脸上扑。
卫生间门开了,钟离走进来,拿起水池架子上的牙刷开始刷牙。
叶真真往旁边让了让,抬起头,拿起毛巾擦脸。
钟离说:“网上说,有人拿宾馆的毛巾擦脚。”
叶真真顿了顿,把毛巾扔给他,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
钟离把她头发捋到右侧,叶真真又想起那个春梦,蹭地满脸通红。
钟离笑了,问:“脸怎么红了?”
叶真真低头漱口,又把脸洗了,问:“纸呢?”
钟离拿了马桶水箱上的卷筒纸,撕了几张给她。
叶真真弯着腰,低着头,闭着眼,没接到。
钟离把她扶起来,伸手把她脸擦干了。
手劲很大,刮得脸生疼,叶真真撇了撇嘴,说:“你能不能轻点?”
钟离嗤了一声,说:“老子伺候你,你还敢嫌弃!”
叶真真说:“哦,那谢谢了。”
钟离把她拉到一边,低头漱口,然后拿起纸,胡乱擦了把脸。
“你胯还疼吗?”
叶真真撩起衣服看了看,左侧胯骨上面青了一大块。
钟离也看到了,嘲笑道:“他妈的听墙角能把自己摔伤,真的不得不服。”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问:“昨晚听得开心吗?”
钟离挑了挑眉,说:“他妈的主角又不是我,我开心个屁。”说完,推她出去。
“我要上厕所了,请回避!”
两人收拾好,已经九点。到了楼下,杨静雯和赵铭已经坐在门口等她们有一会了。
四人随便吃了些早饭,然后就出发了。
钟离问:“静雯姐,今天去哪啊?”
杨静雯说:“去曲阳。”
叶真真和钟离对视了一眼,杨静雯看到了,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我前一段时间刚去过曲阳。”
杨静雯哦了一声,问:“去曲阳干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去送货。”
杨静雯奇道:“送货?你?”
叶真真看她一眼,说:“对,我专门做远途运输。”
杨静雯打量了她一眼,说:“从勤城到曲阳接近两千公里,这么远,你受得了?”
叶真真笑笑,说:“习惯了。”
赵铭突然问:“你开什么车?”
叶真真回头看他,赵铭依旧面无表情。
叶真真说:“卡车。”
赵铭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最多能装多重的货物?”
叶真真想了想,说:“最多能装9吨,但是我一般不装那么多,怕不安全。”
赵铭笑了,说:“你这样应该也赚不了多少钱吧?”
叶真真笑了笑,说:“不多,刚好能养活自己。”
赵铭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她,说:“叶小姐,以后有事情,可能得请你帮帮忙。”
叶真真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名片上,赵铭的名头是缘来工艺品公司总经理。
叶真真说了声谢谢,将名片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赵铭问:“你没有名片吗?”
叶真真说:“活都是熟人介绍的,就没印。”
赵铭点点头,说:“那留个手机号码吧,方便联系。”说着拿出了手机。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报了手机号。
赵铭输进了通讯录,收了手机,然后躺回了椅背上。
这是三天来,赵铭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以往,赵铭通常都是和杨静雯说话,对自己和钟离都只是打打招呼,基本上可以算得上寡言少语。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赵铭,赵铭正低着头和杨静雯咬耳朵。
离曲阳越来越近,叶真真开始慌了起来。钟离腾出手,握住了她手,张开嘴说:“有我在,放心。”
没有声音,叶真真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