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叫习惯了,俩人对对方的称呼都没有变。
“林想,起来,你做噩梦了。”
怀中的人动了动,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林念只能凑近,在林想的唇边亲了亲,然后亲亲她的眼睛。
林想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动作,不再有眼泪流下来。
“快醒来,你是做梦的,别怕,有我在。”
林想的眼珠动了动,然后茫然地睁开,看看房顶,看看旁边的人,又闭起来。
林念往林想旁边靠了靠,林想却往后躲了好远,林念一把捞过林想的腰,担忧道:“林想,你怎么了?”
林想茫然地说:“你别靠过来了,我怕我忍不住要抱你。”
林念突然一惊,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再理会林想的躲避,上前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刚才在做梦,别怕。”
林念和林想的孩子林忘回马上要升小学了,俩人把孩子送回林荫市一个暑假,然后去西霖省玩了一圈,昨天白天俩人去的是本省最有名的山梦燕山。
梦燕山原名梦魇山,顾名思义,去了这座山的人容易陷入梦魇,后人觉得原来的名字不吉,才将“魇”改成了“燕”。
游客对这座山的评价也褒贬不一,有些人说都是骗人的,压根不会做梦,有些人说会做梦,但是是好梦,有些人说自己确确实实陷入了梦魇,甚至梦到了自己的上一世。
林想和林念便是第一种人,觉得没有那么神神叨叨,而且听说梦燕山的风景很美,便去玩了。
到了山顶,俩人转了一圈,林想被山上寺庙的僧人叫住了,僧人问俩人可愿算上一卦,林想没有拒绝,跪在神像前摇了签,签上是八个字:南柯一梦,半梦半醒。
林念当即问僧人是什么意思。
僧人半假半真地说:“黄粱一梦、醉生梦死、浮生若梦、如梦初醒,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
当时俩人懵懵懂懂,也没当真,便下了山去酒店休息了,林念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林想却似乎做了梦。
林想的身体在发抖,她颤颤巍巍抬起头,轻轻问:“林念,你离婚了吗,我在梦里抱你,会不会被世人所不齿?”
林念发现,林想的梦,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很多。他紧紧地抱住林想,用手在抚着她的背,他的手也在颤抖,一下又一下安抚着怀里的人。
林念大约猜到林想梦到什么了,大约是他结婚了,不要她了,她心中极度痛苦,搞不清梦和现实,想要抱他都不敢。
连林念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如何让怀中的人知道她只是做了一个梦,而他是切切实实在她身边的。
林念低着头,双手捧着林想白净的脸,薄唇轻轻地覆在了她颤抖发白的唇上。林想在挣扎,似乎有心里防线不能突破。林念用了一点力,双齿咬住林想的舌尖,林想愣了一下,他便长驱直入,他的味道一下占据了她的齿间。
以前的时候,林念喜欢亲林想,但是林想总是会害羞,不好意思,或者是说周围有人,很多时候,她都会咬林念。林念给林想起了一个外号,叫小狗。
两个人就这般,仿佛要沉醉在梦里一般,一直吻着彼此。
大约过了两日,林想才稍稍好了一些,她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辞职开客栈了,你来找我了。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好开心,其实最开始我开客栈,就想的是你会来找我,所以我给客栈起的名字叫‘念念不忘’。”
林想又说:“不对,我梦到我还没过31岁生日呢,我看到你发的婚纱照,照片里是另一个女孩,我好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林想摇摇头,对着林念笑笑:“我知道你现在在我梦里,你不要走好不好。不对,你前天跟我说你离婚了,你已经离婚了是吧,你不会再走了吧?”
林念轻轻抚摸着林想的长发,看着她瘦下去的脸无比心疼。前两天吻完林想,林想追问他离婚了吗,然后又说不能这样。他只能哄她,说他离婚了,林想才稍微好了一些。
此时的他不想再骗她,循循善诱,“你说的第一个不是梦,现在也不是梦,中间的那个我结婚的是噩梦。林想,我是林念,我只会娶你,我不会娶别人。”
林想静了静,似乎相信了,轻轻伸出手,与林念十指紧扣。然后又抽回手,向后退了一步,“不对,你以前也说你会娶我,但是你娶了别人。”
林念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想怎么变成了这样。他昨天托朋友去山上找了一下他们见到的那个僧人,但是朋友去找了一天,问了所有僧人,没有人认识那个人。
或许,是不是存在平行时空?林念这样问自己。
林念走上前,把林想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前天我们去的那个庙有问题,其实你梦见的是平行时空的林想和林念,在那个时空里,林想看见了林念的婚纱照。因为你又有自己的记忆,所以梦境会混乱。”
林念觉得这个时候,说个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因为再这么下去,他都觉得他是不是真的抛弃林想和别人结婚了。那林想该怎么办,他不知道。
林想懵懵地问道:“真的吗?”
“嗯。”林念点点头,然后解释:“不过我觉得你可能梦到一半被我叫醒了,因为我觉得即使在另一个时空,林念也不会不要林想,去和别人结婚。你看到的那个婚纱照,大约有可能是林念一时想岔了,觉得自己能忘记林想,后来他一定没结婚,又去找林想了。他那么爱林想,怎么可能会抛弃她然后去找别人。”
此时的林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把自己代入了那个林念,还是在帮林想从痛苦的梦中醒来。
“对啊,我相信你,林念是不会抛弃林想的。”林想喃喃的说,似乎在劝自己,似乎在劝另一个林想。
林念看林想情绪好了一些,拿出手机把林忘回的照片给林想看,“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长得多像你。”
林想看到儿子的照片,温柔的笑浮在了脸上,“明明长得像你,和你一模一样。”
“眼睛像你,是丹凤眼。”
“鼻子嘴巴还有脸型都像你,长得帅。”
俩人在酒店待了一个星期,接到了林念表哥顾唯一的电话,说要来云栖市旅游,俩人立即出发回到了云栖市。
和表哥表嫂夫妇一起来的还有表嫂上官咫的表弟于果表弟妹韩束。
顾唯一彬彬有礼,上官咫温婉大方。于果如岭上之花,韩束似出水芙蓉。
六人一起吃了饭,韩束性格活泼单纯,“听说你们都是林荫大学毕业的?”
林想和林念点点头,“对,我俩是大学同学。”
顾唯一笑着解释:“于果和韩束在林荫大学当老师。”
“哇,好有缘啊。”林想感叹。
因为韩束的话拉进了几人关系,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感情上。林想的客栈现在做成了情感故事主题客栈,每个月都会更新一些情感故事,颇受年轻人的欢迎。
林想感觉,她后两个月的素材都有了。
听完了两人的故事,林想问韩束:“所以你俩是九岁认识,十七岁分开,然后二十九岁又在一起的?”
“嗯,他想出国,我不想出,他就偷偷走了,后来他回来找我了,我们就在一起了。”此时的韩束回想起这些,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痛苦,仿佛只是过眼云烟。
林想知道,即使完美的于果也有缺点,他有他的追求,但是他没有忘记她。人无完人,他们都年轻过,都不会把所有事处理的完美,但是他们永葆初心,知道往后余生该如何弥补。
“你和表嫂是先婚后爱?”林念一度特别羡慕表哥和表嫂的感情,仿佛两人就是天生一对,也从来不会有矛盾,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压根不是爱到不行才在一起,而是结婚后才有了感情。
顾唯一看着妻子笑着说:“她是被家里逼着相亲,当时应该相亲疲惫了。所以我们第一次相亲完,第二次见面我就问她要不要和我结婚。”
林念知道表哥顾唯一在表嫂之前谈了几个女朋友,听到这里就知道表哥大约是对表嫂一见钟情,他就很想知道当时表嫂的想法,于是转头问上官咫:“表哥是表嫂的初恋吗?”
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上官咫轻轻一笑,如一缕春风,“我大学期间,有个很好的男朋友,后来因为异地分开了。我就觉得自己大约是不会再爱一个人了,直到碰到唯一。可能你们觉得他是和我相亲的时候就喜欢我了,但其实我早在和他相亲前一年就见过他,对他有好感,要不然我怎么会答应他那么无理的要求。”
林念想到了一句话,最完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上官咫对她的前男友或许也深爱过,但是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或许她的错过是因为老天给她准备了更好的礼物。
其实人这一生兜兜转转,像于果那般犯了错而后改正也罢,像上官咫那般以为错过了却遇见了更好的也罢,像林想林念一样有过分开才知道珍惜彼此也罢,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就行,只要最后的终点是那个互相深爱的人就行,只要能够与一个相知相爱的人相互扶持就行。
有一天晚上,林念也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在29岁那年相亲认识了一个女孩,一个和自己初恋完全不同的女孩。接下来一切便在他毫不设防下推进。吃饭,相处,双方家长见面,订婚,拍婚纱照。
然后当晚,林念不知道怎么飞了起来,渐渐浮上了空中,飘到了他不认识的地方,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房间外面,房间窗帘紧闭。
林念鬼使神差地飘了进去,然后看到了昏暗的房间里有一个女孩在疯狂吃东西,吃了一点,然后就冲到卫生间开始吐,林念听到那个声音,觉得心揪的疼。
然后他看到女孩站起身,洗了脸,漱了口,抬头看了看镜中的她。
镜中的女孩,脸上毫无血色,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林念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疼了,这是他的初恋,他唯一爱过的女孩子。
后来,林想还是振作了起来,工作,生活,脸上挂着随时都能被风吹散的笑容,她的眼中也不再有光。
55岁的林想退休的时候,她去了云栖市开客栈,没到多久,她的一个离过婚的朋友去找她了,后来她们二人做伴,一同在养老院住了下去。
75岁的一天,艳阳高照,林想坐着摇椅在太阳下沐浴阳光。她的周围有她的家人,还有她的好朋友,她微笑着,平静的去了。
这个时候的林念才飘到了自己的身体上,他躺在病房里,房间里只有一个女子,在叫她爸爸。此时的他也心如止水,看到自己的家人都来了,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在心中,许下了一个愿望。
接着好像是因为魂魄归位,他太累了,然后昏昏欲睡。似乎睡了好久,睡醒之后,身旁的人在叫他:“老林,醒醒,怎么开着会都睡着了。”
林念睁大眼睛,这个人是他的舍友,他第一次见林想那天就和他在一起,他似乎格外的年轻,就像那天一样。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念看到闯入会议室的那个鲜活的女孩,他立即起身冲到她的面前。
身后的社长问:“林想,你是来开会的吗?快坐。林念,你要去干什么?”
“我是来找林念的。”
“我要去找林想。”
两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