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话中带着些许的暗示的，她几步上前，走到了苏卿的面前，手轻轻在包附近一摸，一张名片就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女人双指夹着名片，在苏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名片已经先进了自己的手心。
苏卿有些哭笑不得。
先不说苏卿现在是否还需要这个租址，就是她需要，也只会将这里单层都租下来做为过渡期，而不是选择与人拼地。
苏卿所面对的公司客户就已经决定了公司在地址这一方面是绝不能过于简陋的，这会影响客户对公司的信任度。
上一次苏卿是跑了几个地方以后，因为商业街在市里的位置而直接敲定了这里，而且她也是直接和租赁的中介商谈，而不是像这次一样来的仓促，所以她当时并没有遇到这种几人同时看房的事情。
“不，我大概不太需要这个地方……”
苏卿推脱道，手中的名片，她踌躇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包里。
女人闻言却只是看着苏卿，看着她打开了包，而后道，“名片，不要丢了呀。”
苏卿闻言看向女人，却只看到她步入电梯的背影。
电梯是双面都开门的，所以女人步入电梯以后，直到最后不锈钢的板门合上，留给苏卿的依然只是背影。
苏卿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忽然发现她已经想象不到女人的面孔。
女人没有让苏卿感到任何违和感，也没有引起苏卿的注意，大概真的只是个偶遇的陌生人。
苏卿环视，面对着有些杂乱的摆设，此刻的这里，还保留着上一任商铺的部分装修，但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搭配着处处可见的木桌和板凳，这里更像是一个储存杂物的仓库，一切都是苏卿未租时候的模样。
苏卿静静地坐在木凳上发了一会的呆，然后就坐着掏出了手机，她将电话拨到了医院，准备再一次询问着养父的消息。
接线员的声音很是轻柔，苏卿听来，甚至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你好，我想问一下……”
苏卿将养父的名字和病房号牢记在心，一一报出。
电话的那头停顿了一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敲击声：“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记录里没有这个病人。”
苏卿捏着手机再次确认，却得到该医院没有收治过能与苏卿描述对上的类似的病人。
苏卿轻轻抿了下唇角，发现自己已然足够冷静。
实际上，从步入公司原址开始，苏卿就已经暗暗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也许展现在她面前的，再也不是那个简单的小说世界。
苏卿紧握手机，手指滑动几下，打开了通讯录。
苏卿深呼了一口气，从包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与碳素笔，然后她开始顺着通讯录打电话。
从枳的号码是空号。
楚书意的电话拨通了，但并不是本人，也并不与苏卿认识。
邬航拨出号后仍然是无人接通。
大概花费了一个半小时，电梯开始频繁的上下楼，苏卿空余时间看了几眼，发现并没有开门的迹象就没有再理会。
通讯录的人其实不算少，但是苏卿拨通后对话简洁，转眼，就已经只剩下一个号码。
最后一个号码是家中的电话座机。
苏卿看着号码沉默了一下，然后将号拨了出去。
日光顺着窗户的玻璃投射到苏卿的桌面上，一束束光的路径上还可见飞扬的尘土。
苏卿静静的坐在小木桌前。
苏卿的面容平静，她将通讯录的号码和对应的人一个一个的抄录到了记事本上，又画了几道极长的竖线贯穿整个纸张的画面，那是她留给号码是否能被接通、机主是否匹配的记录的地方。
按照通讯录拨出的号码，无论是被接通，还是被挂断，都毫无例外地留下了一列又一列的叉号。
“嘟——”
手机中传来了等待接通的声音，碳素笔被苏卿在纸上勾出停顿出一个与子弹笔芯厚度差不多大的墨点。
墨点被苏卿拖出了一个小小的尾巴，使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顿号。
苏卿纤长的手指将笔紧紧扣住，食指绷出了一个弧度。
等待的通话反应的时间并不漫长，但是这一刻的苏卿已经开始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已经足够令她难捱。
苏卿将头缓慢地靠在了捏着笔的那只手的手腕处。
电话的嘟声还在响应着，就在苏卿几乎有些要放弃时，传来了人声。
“喂？”
苏卿蓦地直起了上半身。
电话竟然被接通了，电话的对面是一个语气含糊不清的人。
苏卿电话那头的声音刚落，她就立刻道：“你好，是……是邬航先生吗？我是快递员，你有个快件到了，我将会送到菜鸟驿站。”
苏卿在提到人名时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说出的是邬航的名字。
在她的心中，如果有一个人一定会陪伴她一同面对着什么事情，那么她非常希望那个人是邬航。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我不是邬航，但……”
苏卿的话术已经很熟练，可实际上苏卿却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她的心绪一直高高的悬起。
苏卿听着那个转折，她的呼吸在这一瞬微不可察。
但是……但是什么？
却在这个时候手机传来了一阵一阵的电流声。
“滋滋……做……滋……”
苏卿集中注意力去听，可本就有些模糊而听不真切的声音被电流声缓缓淹没，最开始的微弱人声消磨在了不曾停歇的电流声中。
苏卿对着电话呼喊了几声，“你好，能听到吗？”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电话却在此刻毫无征兆的挂断。
苏卿低头去看手机。
手机的信号格是存在的，但是自从她出了家门打车后扫码进行网络支付后，手机就开始连不上数据网络。
各类通讯软件是可以打开的，但是红色的无网络提示框一直没有消退过。
苏卿也在商业街尝试了连接公用网络，账号密码输入对了，却仍然一直连不上网络。
苏卿想了想自己包中的现金，回忆起的金额只是将将到三位数，钱并不够买一部手机。
苏卿在记事本的号码位置后方画了一个黑色圆圈，圆圈将碳素笔的笔头点戳的留印圈在中心。
画完以后，苏卿将本子收起，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想去拦还在不停上下运转的电梯。
本一直响动的电梯，却像是遗忘了这个楼层一样，到了这里会响一下停顿声，然后并不开门，而是直接去了下一楼层。
苏卿连午饭都没吃，她迅速的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在了返家的路上。
路过小区的门卡时，保安室的安保人员看了行路匆忙的她一眼后才放行。
苏卿离家的路越近，就越觉得心跳动的越激烈。
当苏卿终于到了家门口时，她从包里挑出钥匙，她清浅的呼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将钥匙放进了钥匙孔。
苏卿的动作很慢很轻，感觉自己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她拧着钥匙。
一下、两下。
门没有开。
苏卿将钥匙拔出，她的手指弯曲握成了拳，连着钥匙一起紧紧捏在手心。
有一点痛。
苏卿于是又去敲门。
她一开始敲的声音很小，敲了几下后声音骤然放大。
这一刻她的情绪终于隐约靠在崩溃边缘。
昨日还是下了雨的天气，今天的天气却格外的晴朗，在外奔波了几十分钟的苏卿站在这个带着凉意的楼道，甚至觉得有几分要晕厥的既视感。
明明生活了二十几年，本应非常熟悉的这个世界，在此刻竟然如此的陌生。
甚至连刚刚保安处对她投来的那一抹眼神，在此刻苏卿的心中都写着的是惊疑神情。
苏卿手臂轻轻扶了一下墙，才继续敲着门。
苏卿敲了一会，门内传来了声音：“谁啊。”
作者有话说：
回归——
第23章
有人伸出一只手，掌心向着摔倒的苏卿微微倾斜；
那声音带着年老的沧桑，门内一阵动静后，门开了。
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妇人，站在屋内看着苏卿。
“你找谁？”
苏卿抿了下唇，才道：“我找……邬航。”
她和邬航都是在这个小区长大，小区不大，邻里亲厚，很少外租，按理说苏卿提到了邬航的名字，如果这老人认识，应该会做出回应。
但老人只是看着苏卿摇了摇头，“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卿又道：“您这个房出租吗？”
“出租？不租的，这是我住了几十年的房子，我就在这里养老了。”妇人闻言呵呵的笑着。
苏卿也对着妇人笑着道别，她直挺挺地转身，觉得满脑子都乱糟糟的。
苏卿出门时，就是从这个地址的家中出来。可现在，那个家却已经不见了。
苏卿心中大恸。
她在这个世界，甚至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痕迹，似乎整个世界只有她自己。
苏卿在这一刻意识到：难道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吗？
她突然想起在公司大厅遇到的那个女人。
她翻出名片，看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出去。
这一次电话也打通了，“我还以为你会将名片扔掉。”
没等苏卿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就已经出了声，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女声，反而有些雌雄莫辨，但如果让苏卿来猜测，她只觉得这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二十面，已经用掉两面了。不过，你真觉得，你能幸运到二十面全都顺利进行吗？”
二十面？能让苏卿想到与面有关的……应该就是那个「幻觉」中出现的骰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卿轻声说着话，楼道中甚至没有传来回声，电话却在此刻被挂断了。
电话中透漏的东西，却已经让苏卿意识到，来到这个世界，应该的确与系统有关。
苏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缓缓下着楼梯。
却在楼梯中段时一个不慎，脚一扭身子就顺着下坡阶梯滑了下去。
妇人正在关门的手停下，几乎要惊呼出声。
也是在这时，屋内传来的小孩的问询声：“奶奶，是谁？”
“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妇人疑惑地自语，揉了揉太阳穴，“咦……我为什么把门打开了……”
苏卿摔下的一瞬间忍不住紧皱眉头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只觉得眼前一闪，并没有感受到预想的疼痛。
耳边的声音也一瞬间喧哗起来。
“没事吧。”
苏卿睁开眼顺着声音的传来处望去。
苏卿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只手，掌心向着苏卿微微倾斜。
苏卿斜倚着墙壁，顺着手心向上看。
苏卿将手放了上去，但是并没有借太多力，另一手撑了下地，就轻松起身。
“你……”
苏卿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下，面前的人眉目清秀，穿着洗旧的校服，校服上带着校标，看起来是学生的模样。
是从枳，又不只是记忆中的从枳，大概是高中时代的从枳。
在苏卿的脚边掉落了棕色硬皮的本子，本子散开来，隐约可见几张速写。
刚刚就是从枳见到了苏卿自楼梯滑落，上前接扶了苏卿一把，让苏卿避免了摔倒的痛楚。
苏卿将速写本捡起，前后翻转了一下，看没有弄脏，才向从枳递了过去。
苏卿的嘴角带着笑意，“你最近还好吗？”
从枳接过本子，闻言愣了一下，“啊，你是记者姐姐吗？”
姐姐？
这个称呼从从枳的口中说出来，还有几分新鲜。
苏卿看着从枳的容颜，觉得自己的确是比她痴长几岁的模样。
不过，记者？
为什么对她的第一印象会是记者？
苏卿想了想，没有否认，只是道，“天气蛮热，我请你吃冰。”
从枳看着苏卿笑了笑，“好呀，记者姐姐。”
蝉鸣在树上不停的嚎鸣，有风清清浅浅的拂过发梢。
仍然是日光灼灼，但此刻的苏卿在热气中却没有再感觉到那种直直照射的让她心慌的烦闷。
苏卿和从枳在小区外面的花园木质靠椅中做好，两个人一个人拿着冰淇淋，一个人抱着小碗的绵绵冰。
苏卿三言两语，就让从枳放下了戒心，不过或许可以说，在从枳对苏卿伸手时，两个女生的距离就已经被拉近了。
“果然还是绵绵冰适合夏天……尤其是中午的夏天。”
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的苏卿歪头看了从枳一眼，接过话茬：“确实。”
“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啊，我的身世被披露以后，在各界人士的资助下，我继续回到了学校念书。
弃养我的亲生父母也得到了惩罚，养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奶奶真的对我很好的，我现在已经努力开始打着零工补贴家用……对了！”
从枳将绵绵冰摆放在自己的侧边，拿起了同样摆放在木椅侧边的速写本。
“记者姐姐，你看！”
从枳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厚重的棕色封面卡。
之前苏卿只是匆忙一瞥，猜测是速写本，这一刻从枳翻开本子，苏卿才发现本子里是一张张的绘画基础构图练习，每一张都有标注着绘画的日期，有的标注着两个，大概是开始到画成的时间。
第一张画纸上面标注的时间已经是很早以前。
“不怕记者姐姐笑话，我觉得自己在绘画方面还算有天赋……之前泡在图书馆自学，现在已经能接些绘画的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