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已经砸到了他的脸前,又猛地转弯,往他肋骨上重重一怼。
这次王三彻底说不出话了。
好一会。
王三仰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一句一句地说着:“你现在抓着我也没用,没人会听你的,就算叫警察,他们也不会理你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什么都没了......”
他竟然还仰高头朝解遇笑了一声:“全都死了,什么都没了,没人会信你——啊——”
身体被猛踹了一脚,王三直接被这一脚踹得撞贴在了后面的灰砖墙上。
他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又摔在了地上。
解遇走过来,蹲下来掐住他的脖子,堵着雨水一点一点地往里用劲,声音冷到令人胆寒:“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掉?”
雨水打在脸上,眼睛睁都要睁不开,王三张着嘴一边剧烈喘息,一边突然仿佛神志不清地痛哭起来:“我不是故意,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都醉糊涂了,咳咳......我以为那是他们找的小姐,我就一次......第二早上醒了......我才知道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他们?”解遇突然问。
王三被这句话一问,陡然一停,像是猛地清醒了过来,脸色立时变了一下,雨水灌进嘴里,他又狠狠地呛咳了好几声,急忙又慌乱地否认:“没、没有,就是他、他廖麻子,对,就是廖麻子,他、他已经死了。”
他的脸上突然又透出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你别来找我,找我也没用,我就是死,都不会让自己进到牢里的。”
解遇冷哼一声,拎起他的衣服,直接就要把人往墙上砸。
一点不用怀疑,他真会这么活生生地打死他。
王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往拐角那边看了一眼,他的眼眶被雨水腌得通红,大雨让人什么也看不清,好像只有小孩若有若无的哭声从那边传过来。
他垂死挣扎地蹬了几下腿,然后便像认命般地要闭上眼。
就在这时,巷子口边突然传来警车声。
解遇的动作一顿。
王三也听到了,突然睁大眼剧烈挣扎起来。
这声音就是他过去那么多年日日夜夜的噩梦。
他的动作激烈,解遇又盯着巷子口,一时竟真被他挣脱开了。
还没等两人再有动作,便见两个警察快速地朝这边跑过来。
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
“是他,就是他,他抢了我的摩托车。”
警察跑过来,拿着警棍,声色俱厉地问着解遇:“是你抢了别人的车吗?”
解遇没说话。
旁边的王三这时却扶着墙站起来,开口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是他听到我家两个小孩扒在车窗上哭,以为我是人犯子呢,一直追着我,呵呵,我们才刚说清楚,都是误会。”
两个警察一听,立刻被转了注意力,其中一个跑回去,似乎在询问那边车上一直哭着的两个小孩。
一会又跑回来,朝另一个警察点了下头。
年纪大一点的警察松缓了一下脸色,然后又严肃着脸对解遇说道:“年轻人,下次就算是见义勇为也不能这么冲动,你知道你这个严重起来可是算当街抢劫!”
旁边戴头盔的男人也立刻说道:“那应该真是误会,他当时把手机钱包都扔我这了,好像是说借我车,我慌着呢,也没注意听。”
“喏,给你,这你的手机跟钱包,里面东西我可什么都没动啊,哎呦,你那突然一下子,差点没吓死我。”
“哦,对了,刚刚你手机一直响,下着大暴雨呢,我也没来得及接。”
解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三弓着腰跟着两警察往回走,然后慢慢消失在拐角。
他的眼神阴阴地紧盯着,却没动。
大暴雨也就一阵,转而变小,又成了连绵不绝的毛毛小雨。
天却已经阴透了。
手机突然又响起来,在空荡荡又阴暗的巷子里显得有些刺耳。
响了好几声,解遇才终于低下头。
上面有了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姜遥浅的。
......
姜遥浅还站在路口那个梧桐树下。
天色昏暗,路灯已经全都亮起,因为刚刚那阵大暴雨,路面上粘了一大片的梧桐叶。
姜遥浅抓着伞,还在焦急地打电话,身上的裤腿已经湿了一大半,显然是刚刚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动。
前面不远处响起电话铃声,姜遥浅抬起伞,便看到解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朝这边走。
“解遇,你去哪了?”
姜遥浅连忙跑过去,还没等站稳,身体便猛地被抱住。
姜遥浅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解遇的身上是湿的,应该说是湿透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过了一遍。
他的手很用劲,几乎是硬按着她的身体挤上他的胸膛。
湿漉漉的,却又有很热的温度,仿佛浑身正隐藏着熊熊燃烧的火。
姜遥浅能清晰地感受到解遇身上的肌肉紧绷着,是那种死命克制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起伏翻涌,远远还未平息。
“解遇,你怎么了?”
姜遥浅被按压得几乎要无法呼吸,却没有动,只是贴着他的身体轻声地问出来。
解遇没说话,依旧紧紧按着她。
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放松了一些她的身体。
禁锢消失,姜遥浅先深深地呼吸两下,然后抬头,停顿一秒,立刻失声叫了出来:“你的脸怎么回事?”
解遇低着头看她,额头的黑发湿得一缕一缕,脸颊骨上有一大块的青肿,眼角也被什么东西划破,留下好几道血口子。
神情更是不对劲。
沉默,有点阴森,很压抑,眉眼上仿佛刚刚融化了冰霜,还是冷潺潺的。
这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解遇偏开了一下脸,开口:“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姜遥浅踮着脚,伸手想转过他的脸。
解遇抬了下手,一把抓住,没让她动。
姜遥浅这才发现他的手也肿得老高,手面上好多血口子,一道一道的,有个地方直接刮掉了好大的一块皮,要掉不掉的皮粘在手背上,还在不停地冒血水。
“你去打架了?”
姜遥浅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解遇转过头,顺着姜遥浅的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手,顿一了下,回答:“没有。”
姜遥浅紧紧地皱眉,抿着唇,想说什么,却又敏感地察觉到解遇现在的情绪有多异常,终于没再问。
“我们先去买点药,再把手包扎一下。”
解遇松开姜遥浅的手,把受伤的手插进兜,另一只手握住她,低下眼看向路边:“不用,先送你回去。”
“解遇!”
姜遥浅的心头立刻“腾”地冒出了火,双目灼灼地瞪着解遇。
一声招呼没打地突然就不见,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又这样突然一身伤浑身湿透地出现。
他不说,她能忍着没有追问下去,就已经很克制了。
脸绷着,冷冰冰的,乌黑的双眼被路灯照得像是盛着月光的清水。
一闪一晃的。
胸口好像还在微微地起伏。
这样子是彻底生气了。
解遇抬眼瞄了瞄姜遥浅的表情,终于不再说话,任由她拉着他往马路对面走去。
在药店里买了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过来给解遇的手消毒,又夹掉连着肉的破皮,刚要拿纱布给他包扎,解遇便收回手:“不用了,就这样。”
大姐连忙拉住他:“还是包一下吧,这伤口看着还挺大,别再磕到碰到了,洗澡的时候也注意一点。”
又看向旁边的姜遥浅:“这是你女朋友吧,看把人吓得,小脸都白成这样了。”
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着年轻人做事不能冲动,别让家人跟着担惊受怕之类之类的。
解遇没答话,但动作总算也没再拒绝。
包扎好了手,大姐又拿着棉签想给解遇的脸消毒。
“小伙子,多低些头,你这个子也太高了。”
解遇躲避开:“不用,我自己来。”
大姐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儿子都有你这么大了。”
不过还是把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姜遥浅,“回去涂一遍,还有这个药,也喷一下,长得这么好的一张脸,可不要给弄破相了。”
姜遥浅伸手接过,对大姐道了声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药店。
外面的毛毛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地上湿漉漉地倒映着城市璀璨斑驳的灯影。
姜遥浅一直没说话,快步地在前面走着,慢慢地竟跟解遇拉开了一段距离。
解遇停下,不走了,直直盯着前面的身影。
又走了几步,姜遥浅总算知道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停了下来。
你不动,我也不动。
明明两个成年人,此刻却像是两个正在对峙的幼稚小孩。
似乎感觉到姜遥浅这次真生了气,解遇低头用裹着纱布的手挠了一下眉头,总算先走了过来。
姜遥浅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走,走得不再快,但也没跟他说话。
又走了几步。
“找个地方坐一下?帮我涂药吧。”解遇突然低声开口。
姜遥浅依旧沉默,却也没有表示拒绝。
两个人在前面的公园凉亭停下。
找了一个干燥的长椅坐下,姜遥浅借着公园里昏黄的灯光翻出药,拿出棉签。
然后看着解遇:“低一点。”
解遇听话地弓下背,侧头瞧着姜遥浅。
姜遥浅蘸着碘伏开始往他的脸上涂抹。
没有看他的眼神。
脸也还是冷的。
“嘶。”解遇突然拧了一下眉头。
姜遥浅停下,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手上动作却还是变得更轻了许多。
除了眼角,脸颊骨,下颚处也有两道细小的伤口。
姜遥浅蹙着眉,凑近了一边继续找着,一边轻轻涂抹。
刚涂了两下,便感觉到了什么。
她抬起眼,看到解遇漆黑的双眼正紧紧盯着她,两人距离有些近,湿热的呼吸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明明浑身还都是湿潮潮的,却又这么快就热烘烘了起来。
姜遥浅停顿两秒,手上动作继续着,睫毛垂低,不仅没离开,还侧着头更靠近了一些。
在此情此景下,便有种纵容与邀请的味道。
解遇微微歪了一下头,也凑近,然后在越发紧密纠缠的呼吸中,轻轻地闭上眼。
两秒后。
脸颊骨一阵冰凉。
“好了。”
姜遥浅喷完药便坐直身体。
解遇睁开眼,长长浓浓的睫毛覆着双眼,暖黄黄的灯光照在眼底,让他看起来有一丝的愣神,显出一种因意外而产生的茫然感。
姜遥浅眼神平静又淡定地看着他。
还学他以往的样子轻微地动了一下眉头。
像是在问:还有问题?
哦,只是涂药而已,你闭什么眼?
一本正经使坏的样子。
“......”
解遇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撇开眼垂下,磨了磨唇角,蓦地一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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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姜遥浅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解遇能够这么平静、无害,甚至还能笑出来。
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她不知道。
或许说,他也不知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甜么?快告诉我甜不甜!喜不喜欢!!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33
这应该是解遇第一次被人耍, 还能笑出来。
“胆肥了?”
他侧抬起头,翘着眼尾盯着姜遥浅,眼里笑意未消, 锋利的眉却微微聚拢, 又似故意般地向下逼压着眼。
所以说,长得好真的很占优势。
哪怕是现在顶着这么一张青青肿肿又残残破破的脸,表情还挺恶狠狠的,都只觉得这个人帅得很有野性, 带着一种具有破坏力的张狂美感。
姜遥浅没回他的话, 移开视线,低头边收拾着药边问:“你今天晚上还要去上班吗?”
脸成这样, 戴帽子应该也遮不住了。
她道:“如果上班的话可以戴一个口罩。”
“还有,记得不要喝酒。”
解遇就瞅着姜遥浅,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没接她的话:“打什么岔?我问你呢。”
挺不依不饶的。
姜遥浅还是没答话, 收拾好东西,抬起头。
公园里安静无人,前边盏盏路灯屹屹独立, 倾洒而下的灯光里隐约可见倾斜着的细细亮亮的雨丝。
周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发出一阵阵轻哗哗的声音,叶片上的雨滴跟着簌簌抖落。
起风了。
又下雨了。
姜遥浅侧头询问着解遇:“还要送我回去吗?”
说话时,她手上已经拎起了袋子,又拿起伞, 似乎下一秒就要准备站起来。
那样子像是在说:不送我可就自己回去了。
“......”
解遇一把抓住姜遥浅的手, 看着她,像是有些疑惑地低声问道, 又像是自言自语着:“是我惯的你?”
好像再给把梯.子,就能让她顺着爬他头上了。
“嗯?”
姜遥浅轻轻扬眉, 面露疑惑,回视着解遇,乌黑的眼睛眨都不眨,一派老实不懂。
很温柔的眉眼面庞,眼神却格外生动灵活。
星星闪闪的,一分的狡黠,再装着三分的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