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提梁景，程心转过头看了看，才发现她俩今天穿的是同款毛衣，她的是黑色，而他是墨绿。
之前梁景妈妈有个合作的工作室推出了一款全手工的羊毛衣，就帮程心和梁景一人定做了一件，最近才拿回来。
方才程心也没注意梁景穿了什么，从衣柜的最上方拿了件衣服就出来了。
此时经由奶奶一提，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脑子里竟浮现了情侣装三个字。
呸！什么情侣装，明明是姐弟装！
被脑子里那三个字惊住了，程心的脸霎时泛起了红，堂婶看见还关切地问了问她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周遭亲人们关切的目光让程心愈发窘迫，低着头想要整个人埋进毛衣里。
最后，还是她爷爷拯救了她。
“好了好了，这种重要时刻谈什么毛衣不毛衣的！既然大家都落座了，那我就托大说两句？”
“首先呢，庆祝大家又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一年，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其次，祝咱们几个老的明年也身体健康，孩子们该工作顺利的就工作顺利，该学业进步的就学业进步。”
“行了，老头子我文化不高，也没别的说的，要不老梁再来两句？”
梁爷爷连忙摆了摆手，他一向不喜欢出风头。
程心爷爷也不强求，率先站起了身，高举手中的酒杯，程心也连忙端起手侧的果汁。
听着玻璃杯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程心看了一眼身旁。
真好啊，大家在一起又过了一年。
晚间出门的时候，程心穿了一件及膝的白色长款羽绒服。因为她的个子娇小，穿上外套也不显得臃肿。
只是这种将周身都笼罩的衣服，显得她整个人软乎乎的一团，像是一只北极熊，还是个幼崽。
“你怎么还带保温杯出来啊？”程心睨了一眼梁景，“好像个出去体察民情的老干部。”
“今儿除夕，外面好多地方不开门，带点喝的免得到时候你想喝还没地方买。”
像是想到了什么，梁景顿了顿，又说：“不是白开水，从家里带的红枣山楂茶。”
年夜饭大多数大鱼大肉的，为了防止吃多了不消化，梁景奶奶早上就熬了一大锅备着。
程心刚想说点什么，又被迎面走来的邻居阿姨打断了，扬了个笑脸拜年：“阿姨新年好呀。”
“哎哟哎哟，心心新年好，这是跟小景出去玩呢？”阿姨看着程心圆乎乎的一团别提多喜庆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阿姨，我们跟同学约了出去放烟花。”
一旁的小孩儿拉着妈妈的手开始苦恼：“妈妈妈妈，我也要放烟花！我也要放烟花！”
“你不是老让我跟心心姐姐梁景哥哥学习吗，我也要放烟花！”
看见隔壁阿姨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程心讪笑了一下，扯了扯梁景的袖子暗示。
“阿姨，我们先走啦，阿姨明年再见！”
这种尴尬的场景，不早点溜难道还等着跨年吗。
除夕夜街上人少，程心一路蹦跶着来到中心广场的时候，这里已经三五成群聚着好些和他们来放烟花的人。
梁景一个不留神，就看见身旁的北极熊幼崽扑腾着冲上前去抱住了一个同样被羽绒服包裹住的女生。
“啊啊啊心心，咱们已经好几天没见啦！我好想你啊。”林榛榛挽着程心的手蹭了蹭。
还不等程心回应，就听见旁边的人群中传来了阵阵惊呼。
等她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李如星身着一袭烟灰色大衣，配上高筒靴和超短裙。即便是夜里也能将这曼妙身姿瞧个一清二楚。
“哇哦，真不愧是咱们高一的级花。”林榛榛凑上前，“如星你这光腿神器是哪家店买的啊？我找了好几家的看起来都不太真实。”
程心也扒着李如星的另一只胳膊，点头表示她也想要。
三个小姑娘也不理梁景和陈晚南，自顾自地开始分享起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
“行了行了美女们。”陈晚南插不进去话，也不愿就这么干等着，“咱们不是出来放烟花的吗？”
他从兜里抽出一个红包，在手上掂量了两下：“我叔今年给我封了个大的，大家想玩啥随便买，今天全场的消费由陈公子买单。”
姑娘们适时地恭维起陈公子大气，然后笑闹着冲向了一旁卖烟火的小摊。
也许是因为节假日的氛围让人们总会在这种时候花上千金买一笑，春节的烟花价格也都挺贵的。
程心不想让陈晚南破费太多，一手拿着一个写着下蛋公鸡的烟花，眼神不住地再一旁摩天轮造型的摆件上打转。
唉，欢乐和浪漫总是这么难抉择。
正当她两厢犹豫的时候，梁景从她手中抽出了那只鸡，然后指着她目光的方向对老板说：“两个都要。”
比起方才的难以抉择，此时的程心看到梁景抽出钱包的时候，倒是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旁的还要吗？仙女棒拿一盒？”小摊前人声嘈杂，广场上烟火声沸腾。梁景必须要凑得很近才能让程心听见他的话。
“你看不起我？”看着小瑾小瑜都不屑玩的仙女棒，程心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但她也没感觉错，梁景嘴角一翘，反问她：“你确定别的你敢放？”
照着她那嘴上爱逞强实际怂得很的性子，她敢上去点烟花就怪了。
被看不起的程心撇了撇嘴，支支吾吾地掩饰着自己的胆小：“那不是还有你吗？”
这下，梁景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嗯，还有他。
程心没有经验，不知道放烟花应该穿旧衣服出来免得衣服被飞溅的花火烫出印记，只好小心翼翼地走位来避过陌生的人群。
瞧见她蹑手蹑脚的样子，陈晚南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拿着一根点燃的仙女棒往她身边凑：“啊啊啊程心快跑啊，烟花来了。”
被他吓得尖叫，程心扒拉着身旁的人给他来了个秦王绕柱。
当然，梁景就是那根柱。
“陈晚南你是不是不打算活到明年了！你给我走开！”程心躲在梁景身后大骂。
被她跳脚的样子逗得大笑，就连林榛榛也叛变了，悄声从另一侧凑了过去：“心心，我也来了哈哈哈哈！”
像是一个人不过瘾，林榛榛试图将李如星拉入她们的阵容。
一瞬间，中心广场被分割成了老鹰捉小鸡的战场。
三只老鹰，程心是小鸡，而梁景则是护着她的母鸡。
与他们三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的，是程心的尖叫：“梁景你快帮我收拾他们！”
这样的欢闹声在除夕夜的广场上并不突兀，人们沉浸在各自的欢乐中，这种宇宙中最渺小的存在在新一年的到来前尽情挥洒笑容。
程心对除夕夜最后的印象，是大冬天里跑出的汗水，是升空后绽放的花火，是身边朋友们的欢笑。
除此之外，还有她在倒计时的声响里，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耳边传来的低语。
“程心，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烟花真的很贵啊呜呜呜，小时候过年放烟花算得上是个奢侈活动了。
我们梁景真的很爹系男友啊哈哈哈，保温杯标配！
第18章
高一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梁景和程心迎来了一件大事——搬家。
年前梁景爸爸新谈成了一笔合作，对方是A市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在一中附近新修了一个楼盘，私下以极其优惠的价格给梁景爸爸送了一个名额。
而随着高中课业的繁重，家长们看见孩子每日早出晚归的，心中难免有些心疼，这房子刚巧就像是打瞌睡时遇见了枕头，来得正是时候。
梁景的妈妈谢秋雨想着自家儿子辛苦，那隔壁的小姑娘也辛苦，不若顺便也搬过来一道住。
反正那房子一室两厅，平时里找个阿姨煮饭打扫卫生就够了，两个孩子住够用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被梁景爸爸斥了一句：“小景男孩子也就算了，要是传出去，心心怎么做人！”
谢秋雨这才恍悟，原来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可以随便丢在一个屋子里养的时候了。
可性子使然，她不甘就这么示弱，反驳了一句：“你爷爷那辈，不是还给他们定过娃娃亲吗。”
“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呢？”梁景爸爸合上手中的文件，起身打算上床休息，“我听程家那意思，像是不愿提这事了，想着让俩孩子顺其自然。”
“若是俩孩子有那想法，咱们做家长的也乐见其成；若是没有，我们硬凑也不对，等孩子们大些再说吧。”
谢秋雨想了想觉得也是，只不过有些可惜罢了。
她实在是喜欢这小姑娘，只是照着自家儿子的性子，这事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我去给小婉说说房子的事？虽说以后做不成一家人，但好歹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我们做叔叔阿姨的也该照拂照拂。若是程家觉得行，你去问问你那朋友房子还有空的不？”
照着程家人的性子，这房子是指定不会让他们出钱的，还是先同他们商议好再说。
不久之后，梁景爸爸拿着那套一室两厅的房子，换了两套挨着的单身公寓，户型虽然不大，但对于两个高中生来说足够了。
就这样，程心和梁景在两家大人们的商议中，抽了个气温宜人的日子，离开了住了十多年的淮山路十三号大院，搬进了一中对面的小区。
平日里老人们若是想孙子孙女了，就去小区看看送送饭，周末的时候两孩子再回大院里看爷爷奶奶们。
小区的装修很好，本就是朝着学区房的方向打造的，安全性自然是必不可少，周围的环境倒也算得上幽静，绿化植被也比淮山路那边瞧着舒心多了。
只是在程心心里，这里始终是比不上淮山路十三号大院的。
有时候学累了抬头看看窗外的月，她总觉得，还是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看见的月亮更圆。
高一下期的重点班学子，就好像是突然被人拧紧了发条的玩偶。
每周一次的测试，一月一次的月考，好比一座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要以为老师这是在害你们。”李姐扶了扶眼镜，看了眼讲台下哀嚎的学生们，“这学期结束之前大家就该考虑好分班的事宜了。文科和理科到底哪一个更适合你们，希望你们能在试卷上找到答案。”
林榛榛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成绩条，看到数学那一栏里刺眼的两位数，不由得叹了口气。
“心心，我的数学是真的没救了。”要不是还有语文和英语帮忙抬点分，她指不定就要被重点班踢出去了。
“听说文科的数学更简单，看样子我是无论如何都要选文科了。”
“心心你呢？你选理科吗？”
程心的语数外成绩在重点班算不得亮眼，但也不算差。比起常年占据年级前十的化学成绩来讲，文科的分数真的不够看。
“应该是理科吧……”
比起林榛榛想选文科是基于以后报考新闻系的打算，程心钟意理科的理由就显得有些咸鱼了——她懒得去背文科的那些知识点。
或许是因为李姐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午餐的时候林榛榛也开口问了别的人。
“我选文科。”李如星将餐盘里的肥肉拨到一旁，像是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我之后想要去学表演，最后想要冲刺文化分的话文科可能会更简单一点。”
李如星长得漂亮，就算她不说，大家也总会开玩笑她是个当明星的料，此刻听到她真打算去学表演倒也没觉得意外，反而有种没有辜负老天给她这副好容颜的感觉。
一旁的陈晚南笑嘻嘻地说：“我选理科，我想学医来着。”
“小时候我总是贪玩，不是摔断腿就是折了胳膊，总是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那时候我就觉得医生都好牛啊，能救死扶伤。当时我就立志以后要当一个温柔且不秃的帅气医生。”
这番言论惹得大家将目光都投向了他的头顶，忍不住开始想象他秃头的模样。
没有同林榛榛和李如星那般被脑海中的滑稽样貌逗笑，程心的心中有些许怅然，旋即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梁景。
“那你呢？梁景。”
被她提到名字的人停了筷子思考片刻，说：“理科吧。”
除却这三个字，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大家好像也习惯了他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嬉笑中又插科打诨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只有梁景瞥见程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垂下了眼眸。
自从搬了小区之后，上下学的路程只需要十几分钟，梁景和程心自然是不用再骑车了。
直到快要看见小区的大门了，梁景才叫住了身旁低着头踢石子的程心：“是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吗？”
程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他。
“我猜是文理分科的事？”梁景的语气一如转暖的天气般和煦。
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梁景，你为什么想选理科啊？”
眼前的小姑娘和平常的她不太一样，眼底弥漫着的不自信。
梁景抬手拂过了她发顶的飘絮，道：“我以后……想报考人工智能方面的专业。”
“人工智能？”程心轻声重复了他的话，她从未听说过梁景有这方面的爱好。
“嗯。”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梁景勾了勾嘴角：“《美女与野兽》知道吧？”
“我小时候一个人呆着觉得很寂寞，总是羡慕电影里的那些家具会说话。虽然电影的最后发现他们都是受了诅咒的真人，但那时候的我总在想，如果真的有能陪我说话的家具就好了。”
“虽然那时候的我是在异想天开，但现在，好像这并不是不可能实现梦。”
他想要做一款属于自己的机器人，可以陪伴父母工作繁忙的孩子，可以和子女不在身边的孤寡老人说话，可以让每个寂寞的夜不再那么孤单。
十七岁的梁景很高，高到程心垫着脚也够不到他的头顶，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他的肩。
像是在奖励整个幼儿园里最勇敢的小孩一般，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谢秋雨的语气：“我们小景以后一定会研发出最棒的机器人的。”
这成熟老练的模样让梁景哭笑不得，倒是没忘了方才的问题：“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了吗？”
方才还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霎那间又变成了没抢到零食的小狗，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