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男生按下了戴眼镜的同伴，声音和缓：“既然有证据，那就拿出来看看吧，别说什么断水断电之类的话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样貌也很出众，和陆启铭的俊朗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陆启铭的外表，很容易给人以压迫感，但这个男生不会，他是温和无棱角的好看，很容易引人好感。
陈竹西看他们像是商量好了，就主动走在前面带路：“我是认真的，请你们一定做好心理准备，一会的场面……可能比较刺激。”
事实证明，陈竹西没说瞎话。
只剩半边身子的丧尸，沾满血迹的门，门后狰狞又密密麻麻的脸，不是一般的刺激。
四人中唯一的女生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另外三人的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
戴眼镜的男生反应尤其剧烈。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找来恶作剧的吗？开这种玩笑！你们太过分了！”
陆启铭已经无语了，现实就摆在面前，这人还是不肯相信。
“张勤，你冷静一点，这确实是人类尸体。而且……没有生活反应……”
刘振华说不下去了，结合之前陈竹西几人的话，这太匪夷所思了。
另外两人听了刘振华的话，也忍住反胃凑了过来。
“还真是……”两人心惊肉跳，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陈竹西：“你们是学法医的？”
刘振华：“我们是临床研二的，也算沾边吧。”
另一边，女生已经凑到玻璃门前，开始观察门外的丧尸了。
丧尸见了人形，撞击更加剧烈。
不少丧尸已经在门上撞出了道道血痕，却全无后退的意思。
夏苑拉过那个女生：“学姐，你离门远一点，这些东西有视觉的，万一撞进来就麻烦了。”
那女生后退了一些，却没有太慌张：“我叫穆亭，直接叫我名字吧。B栋的门不是人力可以撞坏的，别担心。”
陈竹西有些讶异穆亭的平静：“穆亭学姐，你好像不太吃惊？”
对比起张勤的疯狂质疑，穆亭的反应，真的是超乎寻常的平静了。
穆亭摇摇头：“不，正好相反，我现在一肚子疑问。”
另一边三个男生确认完了尸体，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我是李浩然，临床研二。”那个声音和缓的男生最先起身，向几人走来。
“戴眼镜的是张勤，那是刘振华，我们是同学。”
刘振华也起身向几人点头，张勤失神地望着那半具尸体，对几人的话没什么反应。
“总之，现在大体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来B栋，也是因为这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而且没有断电。”
有了那半具尸体，和门外的丧尸作证，几人终于能在休息区坐下，好好说话了。
夏苑把在广播室录下的录音放给他们听，并说明了现在外面异常的温度。
刘振华走到另一边大门前，伸手点了几下电子屏，诧异道；“室外零下十七度了。”
罗屹好奇地凑过来看他操作，顺便感叹A大的选择性奢靡。
“学长，B栋还有其他人吗？”陈竹西想起来了第一波毫无预兆的变异。
谁也不知道变异的原因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这里这些幸运儿能逃过一劫。
如果楼里还有其他人的话，他们至少要去确认一下安全。
刘振华没有马上回答，又点了几下电子屏：“只有我们，还有计信院的赵教授。”
看到那位赵教授的进门记录，刘振华算是知道陈竹西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了。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呢？留在B栋等待救援吗？”
李浩然无意识地戳着手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陆启铭放缓了语速，像是还没组织好语言的模样：“原本是想等一等的，但……情况好像并不乐观，所以也在做自救打算。而且，B栋的食物也不一定够我们吃多久，万一再断电了，我们不就被困在这了。”
虽然现在灾难开始刚一天，食物和水都很充足，但一旦他们决定等待救援，那么食物和水的问题，早晚都会暴露出来。
尤其是在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情况下。
与其等到那一天爆发冲突，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说开，大家也算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起做好打算。
刘振华眉头紧蹙：“门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这门是太阳能供电，不会出现停电就开不了门的情况。”
“至于我们这的备用发电装置，我听我们导师说过，燃料最多可以供应两天。但现在除了医学院，其他学院的实验室都搬去实验楼了，这栋楼只有一层的设备还在运行，如果我们关掉其他设备，说不定可以坚持很久。”
穆亭却持不同意见：“发电机的燃料可以烧两天，蓄电池的储电量也有限，我认为在保持一台空调始终运行的情况下，可以坚持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陈竹西几人对B栋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此刻也只能提出最紧急的问题：“就算电撑得住，食物也撑不住吧……”
“就一台自动贩卖机……”罗屹支棱着下巴，盯着贩卖机里的几块夹心面包，越数越心酸。
“四台，每层都有。”李浩然打断了罗屹的悲戚。
“好吧，四台自动贩卖机，九个人，一天吃空一台……”罗屹依旧心酸。
“八个人。”张勤一言不发，背起了自己的书包。
刘振华看他的动作一愣，拦住了张勤：“你想做什么？外面的情况应该真的不大好，你别冲动。”
张勤却没有理会刘振华，自顾自地打开消防箱，取出了里面的消防斧。
“我知道。昨天下午曼曼给我打过电话。”张勤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从市区回来，她说市区好像有，她很怕，想让我去陪她。”
“我还在核对数据，我让她在宿舍睡一会……”
李浩然是知道张勤的女朋友给他的那通电话的，他拉住了张勤：“那你现在是想做什么？出去吗？你没听他们说，外面全是那些东西吗？你怎么回去？”
张勤没有了之前的急躁，他轻轻拨开李浩然的手：“不是说他们的视觉不大灵敏吗？只要我不出声，晚上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
“我得回去找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陈竹西几人面面相觑。
理智上来说，他们肯定是不希望有人出去冒险的，但他们跟人家又不熟，人家要回去救自己女朋友，拦着不让走好像也不是个事。
刘振华三人叹了口气。
和他们三人本硕连读不同，张勤是去年从外校考来的，跟他们的交情确实也不深。
此刻张勤铁了心要走，他们也不再好拦着他。
陆启铭忽然开口：“你要去女生宿舍的话，可以绕过信息楼之后，从土坡顶上爬过去。然后从阳台翻进宿舍。”
虽然之前有些小龃龉，但易地而处，如果自己学上得好好的，突然有人闯进教室说世界末日来了，他们自己也未必会相信。
面对张勤诧异的表情，陆启铭耸耸肩：“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风不小。风声可以掩盖你爬过去的声音，天黑了，那个位置丧尸也看不见。我们昨天晚上就是这么去宿舍的。”
陈竹西犹豫了片刻，也开口道：“实在碰到过不去的情况，可以用手机，或者别的能发声的东西，丢出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但声音最好别太大。”
说着，她翻出了那个小莲花蜡烛递过去：“你有打火机吗？”
之前总觉得，他们开口提醒了，就像是在怂恿张勤出去冒险一样，不过现在既然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罗屹：“它们看到人就嚎叫，一叫就能招来一大批，要是碰到单个的就先抡死丫的。”
夏苑：“它们不会爬坡，应该也不会爬墙上树，不行就爬防水台，爬水管也成。”
李东升：“弱点在头部，没有痛觉，视觉可能退化，听觉正常，嗅觉未知，可能正常……毕竟我在厕所躲了一晚上，一只丧尸都没逛进来，我建议你带瓶消毒水试试，他们可能会避开刺激性气味。”
张勤沉默了片刻，没有接陈竹西的蜡烛，只是转身摸了瓶消毒水塞进口袋，看着面前这些人带着些许愧疚的脸，忽然笑了：“谢谢你们。”
他没等几人做出回应，小跑到另一边没被丧尸堵住的门，打开了门。
陈竹西看着他的背影融进黑暗中，揉揉鼻子，没再开口。
第13章
B栋-驻守；
“你们吃了吗？”
国人打破尴尬最常用寒暄语：吃了吗？
刘振华碰到他们的时候，就是想出来买些东西填肚子的。
见现在没人说话，正好拿来起个话头。
“还没呢，这儿有热水吗？”
人都离开了，陈竹西也没再多纠结。
B栋有电，说不定还有热水可以喝。
大冬天的，喝了一天冰水了，实在受不住。
“有的。”李浩然翻出几个一次性纸杯。
B栋用的饮水机，大量桶装水都放在一楼仓库，别说喝热水了，他们要是不怕冷，洗个澡都够。
罗屹蹲在自动贩卖机前刷能量棒。
他们约定过，主食就先把陈竹西他们从宿舍带出来的，已经拆封的面包吃了，然后再动贩卖机里未拆封的。
陈竹西嗦了一口热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展开了，安定下来，就有空思考后续了。
“说实话，我觉得救援，可能不会那么快到。”陈竹西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之前李东升画的简易地图，把保护区范围指给穆亭三人看。
“首先，我们都知道，这片区域原本是个开放式公园，要建保护区，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建设完成。”陈竹西习惯性转个笔，在一旁的空白处写下个「一」。
“其实，从灾难发生后，郭嘉的第一选择，是在城郊建立保护区，而不是清扫城市就可以看出，情况确实糟糕了。”
刘振华也拿出了纸笔，将录音中播报的，计划建立的保护区一一列下来。
陈竹西点点头：“这是我想说的第二点。被咬会传染，但刚刚门外那些丧尸，包括我们见过的丧尸，有一部分，身上是没有伤口的。
这些第一批感染者，爆发得毫无征兆，人口密度越大的地区越危险，学校是这样，军队可能也是这样。”
陆启铭接过话茬：“如果不是自顾不暇，也不会鼓励群众自救。毕竟我国禁止持枪，还有刀具管制，但凡有的选，都得让群众等待救援。”
李浩然放下手机，拿过陈竹西手中的简易地图：“所以，介意告诉我们，你们的打算吗？我想，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可以算做同伴吧？”
他看见了地图上标出的，通往保护区的几条路线。
现在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陈竹西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竹西等人做出的打算，绝对比他们自己凭空想象来得靠谱。
陈竹西没有藏私的打算，她看了看其他几人，罗屹等人也对她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陈竹西和盘托出。
“我们是想看过B栋的状况再做决定的。在我们的计划中，每人至少要预留三天份的食物和水，作为我们逃离校园的储备。
我们会在B栋等待救援，直到断电，或者食水用完的那天，就离开学校前往保护区。”
“你们有车吗？”李浩然问道。数百公里的路，显然不可能跑着去。
陈竹西掏出她梦中情车的钥匙：“大切诺基，逃命路上碰到我们系主任助理，非自愿捐献遗车。”
“但是前往保护区的路，应该不会畅通无阻吧。”刘振华显然和李东升想到一起去了。
“这也没办法，都到那一步了，只能且走且看了。”陈竹西无奈。
“你们没想过找一份地图吗？”刘振华提醒道。
……
还真没想过。
当时他们提到前往保护区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早高峰三环堵车的景象。
陈竹西都做好从路边泥巴地里，一路轧过去的准备了。
刘振华也无奈了。
说白了，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有背着包裹、开着车，自己逃去保护区的那一天的。
李浩然：“你们是城规系的，应该知道哪有交通路线图吧。”
李东升点头：“我知道我们城设老师那有一份A市道路规划图，应该在他办公室，求真楼208。”
陆启铭想了想：“求真楼的话，离行政楼很近啊。”
A大是有教职工专用的地下停车场的，但他们「打劫」的这位系主任助理是最近入职的，工龄应该不够申请车位。
所以，他的车一般停在露天停车场。
巧的是，停车场的位置，刚好在求真楼和行政楼中间。
穆亭补充道：“你们想出校，肯定是要经过图书馆的。如果求真楼拿不到地图，可以再去图书馆试一试。进门左手边的架子上就是，全国的、A市的各类地图全部都有。”
李浩然斟酌着开口：“其实，我更希望和你们一起去求真楼。”
他话说一半，抬头看了一眼穆亭和刘振华，两人同时点头：“我也是。”
李浩然心中有数，接着道：“如果你们的车是七座的，我们希望可以和你们一起离开。如果是五座的，我们也不勉强。当然，如果这其间可以找到第二辆车，就更好了。”
其实陈竹西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大家萍水相逢，但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让他们自己走，把刘振华三人留在学校，他们也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