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了个肚溜圆，餐桌上还有一半左右的菜没有吃完。
当然，明珠亲手擀的那根长寿面，程景沉很给面子的混合着香菜一口吃完了。
点餐的时候，程景沉明明想阻拦她的，结果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了。
她无所顾忌点餐带来的后果就是，两人除了要提着没吃完还剩了一半的蛋糕，还得一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打包食盒回家。
“你说。”明珠扫视了一圈两人手上的大包小包，“咱们像不像刚刚从超市买完菜回来？”
程景沉笑笑提醒道：“咱们去的是天价超市。”
“还真是。”明珠心里算了一下这顿饭的价格差不多是她三分之一的工资了。其实只用花一半他们就能吃得很饱了……
不过，这是一年一度的生日嘛，她阔达的开解自己。
程景沉看着她肉痛的表情，笑了笑。
明珠没见过他这样的笑。他的笑大多是出于礼貌的那种微笑。而这种笑不一样，笑里有星星，还挺好看的。
程景沉知道她不会让自己给她报销，于是换了种安慰她的方式：“你明天想吃什么？”
“吃……”明珠眼睛瞬间都亮了，眨了眨眼思考。
但很快明珠就反应了过来：“你不是把我当吃货了吧？”
在他眼里，她就是用吃就能哄好的吗？
“不是。”程景沉忍俊不禁地摇摇头，眼里的笑意说明了一切。
两人的有说有笑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停下了——一个陌生女性正立在程景沉门前。
那人一身白色套装外披驼色大衣，听到响动，转过头，看见明珠与程景沉脸上未尽的笑意，成熟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
明珠程景沉下了电梯，走到女子面前，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电梯门闭合产生的轻微响动在此时格外明显。
“你好。”程景沉率先开口。
“这是我的朋友，明珠。”
“这是我的大学同学，俞汐。”他相互介绍道。
“你好。”女子摆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主动伸出手。
“你好。”明珠也绽开了一个明媚大方的笑，正在她有些为难地垂眸看着被占得满满的双手时，一旁的程景沉自然地接过她右手的蛋糕盒子，让她腾出了一只手。
两只白皙修长的手在空中短促地接触了一下。
“我正好出差路过，就过来看看你。”俞汐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他们俩手中满满生活气息的大包小包，视线在依旧被程景沉拿着的蛋糕盒上顿了一顿，脸上笑意不变。
“阿姨可想你了，你好久也没有回去了，有空记得给阿姨打个电话。”
她笑道，语气熟稔，“哦，对了。十天后，有个业内的大会，具体时间地点我待会儿发你手机。”
程景沉点了点头：“谢谢。”
“那不打扰了。”她礼貌地笑了笑，朝他们俩点点头，错开身，按开电梯走了。
当然，明珠觉得如果忽略她全程半分眼风都没有扫到的自己的话，那她的表现应该会更有风度。
电梯缓缓闭合发出轻微响动。
明珠侧头看向程景沉。
“先进屋吧。”程景沉朝她微笑了下，打开了房门。
明珠洗完手坐在餐桌上，撑着下巴看程景沉把慢慢一堆食材分门别类，一点点地把冰箱填得满满当当的。
她刚刚有一肚子想问的话，现在突然一点也不想问了。
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有什么想问的吗？”程景沉收拾完东西，洗好手走过来坐到明珠的对面。
现在他们不管是吃饭、聊天还是看电视、玩手机都喜欢在客厅的餐桌上进行。
程景沉手上的水没有擦干，一滴调皮的小水珠，顺着他纤瘦有力的手腕流到了他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背，再顺着修长的手指流到指尖。
看着水滴自他手上流下，明珠才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他。
程景沉意外地看着她乖乖地摇了摇头，刚刚在楼道里她眼神中分明是有很多疑问的。
然后他对上了她的那双又大又圆，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杏眼。
他失笑，想了想，开始一点点给她说：“她是我的大学同学。”
明珠点点头，没忍住道：“她喜欢你。”
没有问题想问的人一开口就是绝杀。
程景沉有点惊讶：“这个我不知道。”
他皱眉想了想道：“我们只面对面聊天不到十次。”
十次……他记得好清楚，而且都是双位数了。明珠吸了吸鼻子，继续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对于她的说法还有些存疑，继续道：“她姑姑和我母亲是同事，都是B大教授，她和她姑姑关系很好，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我的母亲。”
“她是第一次来这边。至于她怎么知道我在y市的住处的，我想可能是我母亲告诉她的吧。”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似乎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过来了。”他平静的点了点头，肯定了明珠的猜测。
厚脸皮……明珠为他泰然自若的态度撇撇嘴，心里却好像开出了一朵花，花里正淌着清香的花蜜。
“阿姨好厉害呀。”她的声音甜甜的，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程景沉笑笑。他抬眸与一直盯着自己的明珠四目相对：“至于业内大会。”
他顿了顿，又笑了下：“是因为我决定退圈了。”
“已经联系好了B市的一家投行，大概三个月后，等手头的一些代言业务到期后就过去工作。”
——
程景沉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还浮现着明珠当时的表情。
震惊以及震惊过后的心疼。独独没有惋惜。
他跟别人说要退圈的时候，他见过好多次惋惜。大家都惋惜他明明前途大好却因为过刚易折而自毁长城。惋惜一个因不融世事的天才的销声匿迹。
他也见过好多次对于他回归正轨的庆幸。母亲一直觉得娱乐圈太过复杂不适合他，大学恩师也很欣慰于他再次回归金融邻域发光发热。
而只有她，是心疼的。
是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心疼。
其实他们之间谈到过几次他的职业。
但他无不是都用张导的那个「休假」借口给搪塞过去了。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退圈的原因太过不耻。他不想因此污了她的耳。
再一个，就是害怕她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里流露出心疼。
程景沉知道，她有着和自己同等热爱的事物。她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十分细腻。
没有人理会的委屈是可以忍耐的。但当委屈被人心疼时，委屈便会不自觉的放大，让人有些忍无可忍。
就像小孩子跌倒在路上，即便很痛，如果家长不在，那他可能也只会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然后继续前行。
而如果家长在，即便一点也不疼，那他也会嚎啕大哭，委屈地趴在地上，让家长把他抱起来。
明珠眼神中的心疼，让他心中早已平静了的委屈有了肆意的趋势。
程景沉翻了个身，打开了床头灯，看向那个被他放在床头的家伙——
那个有些搞笑的、和他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粉红色的哆啦A梦。
他是一个有些小气记仇的人，才会因为忘记的不甘，幼稚地在她的碗里加香菜，最后导致自己撑坏了肚皮。
但现在看着床头幼稚的粉红色。很小很小时候送出去的东西，长大后被送还成幼稚的粉红色的模样。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内心深处还残余的一点郁结随肺部废气排出。
一抹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他仿佛获得了什么力量一般，突然一点也不气了，一点也不委屈了。
第17章 、017
是啊，那是他的选择……
明珠坐在通往沙漠的公司大巴车的时候，脑海里还浮现着他的那个微笑。
那是一个强撑着用来安抚她的微笑。
那是一个眼里没有了星星闪耀着的微笑。
那是一个比那些礼貌的微笑还要丑很多的微笑。
明珠心里仿佛被放了一个没有熟透的青苹果一样酸涩。
程景沉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
那天吵架后对她的承诺，他一直记得，并且做得比承诺了的还要多。
他对她几乎无隐瞒。
哪怕要去戳自己的伤疤——眼里没有了星星，嘴上却带着笑说自己的转行。
明珠其实昨天听到他对着俞汐介绍她是他的朋友的时候，就像喝了肥宅快乐水一样开心，心里仿佛多了一个爱心型状的气球，里面充满了香甜快活的空气。
但很快气球就被他之后的话戳破，变成一团皱皱巴巴的塑料。
她讨厌极了他的守诺。为什么就为了一个承诺，不开心的事情也要强撑着对别人说。
她宁愿他在那一刻不跟她说，也好过看见他的强颜欢笑。
脑子里很多事情似乎都穿成了一条线，吃饭时偶然看见他电脑上的k线图，每次提到他的工作他就转移话题，以及与演员这个职业不相符的漫长的三个月假期……
明珠放空自己，完全依靠着身体的惯性随着大巴车的起伏颠簸而摆动，似乎这样做可以让她好受一点。
倏然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迅速拉开放在腿上的相机包拉链，拿出相机，查看历史图片。
那是明珠在沙头堡拍摄的图片，有沙漠，有夕阳，有富贵茶楼的牌匾还有一个微蹙着眉头，浑身透着一股子忧郁的程景沉。
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有细想，便沉浸于对于摄影瓶颈有了新进展的喜悦中。
而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来从那个时候，他便决定要转行了。
抑或是被迫转行……
明珠没有追问转行原因，也没有再去向莎莎打听情况。
她知道他不想说。所以她也不想知道。
但总归不是快乐的。
“啊！”
“景沉哥！”
坐在明珠旁边的张露被明珠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叫醒，她眯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看过来，便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俊脸。她下意识地惊呼。
还好明珠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才没有获得全车人的瞩目。
“是我偶然间拍到的。”明珠低声解释，“放大才发现他竟然入境了。”
明珠把图片放到原来的大小，向张露自证清白。
“哇！！”张露压着嗓子激动地低吼。
“你这是什么运气呀！”她看向明珠的眼神里写满了羡慕。
她抿着嘴，上抬着眸长睫眨动，看向明珠，用明珠从未听过的语气撒娇道：“小珠珠……小宝贝……人家可以再看一眼嘛……就一眼哦！”
“给给给！”明珠无奈把相机递了过去。
“耶！”
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张露，刚刚被她打断的酸涩继续在明珠心口蔓延。
她无法想象最近因为他新剧可能要上映就格外高兴、偶然间看到他的一张照片就开心不已的张露，知道这个消息会怎样。
“如果，我的意思是假设有一天，程景沉要退圈……”恍然间，明珠只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说道。
“只是假设……”话已出口，明珠捋了捋头发，补救道。
“啊？”兴奋舔屏的张露抬起头，面露疑惑，听懂了明珠的意思后不在意一笑，“嗐，根本不会的，他那么喜欢演戏。”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死忠粉还是知道的。”
张露笑着摆摆手后，忽然正色：“不过，就算因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肯定也都会支持他的。”
“只要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笑了笑：“毕竟他可是大海，我们是小浪花呀。”能做得只有无理由支持他。
——
抵达沙漠，已经是下午了。
y市离沙漠不远也就大约半天的车程，所以他们没有在沙漠旁的小镇上停顿修整一下，直接进沙漠。
报社来了十二个人，两两一件帐篷，车上总共装了七个露营帐篷。
搭好帐篷，收拾收拾个人用品，就到了晚饭时间。
明珠和张露住在一个帐篷里。
“喏。”张露递给明珠一块泡芙，她和程景沉一样，很喜欢吃甜食，尤其是那种超级超级甜的甜食，以致于每次出来拍摄都会带一些甜点，解一解谗。
“谢谢。”明珠用嘴从张露手上叼走了泡芙，感受着口中爆浆的口感，含糊道谢道。
明珠手也不歇着，撕开了走之前程景沉给她的牛肉干，递给张露。
程景沉害怕食物被放坏，牛肉干是很细心地用一小包一小包抽了真空密封保存的。
明珠他们总共在沙漠里呆七天。考虑背包的重量，程景沉总共做了两斤牛肉干和一斤果干。
虽然总量不算很大，但每个小包都需要抽真空密封，工作量也很大。明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的。
她之前说拜托他做一些零嘴也是玩笑话。在沙漠里带足水和压缩饼干就够了，一旦涉及到工作，明珠的嘴一点也不会挑，再艰辛的环境她也呆过。
但没想到，她的随口一提，他就记住了。还做得这么贴心，这么好。
“哇！好好吃！”牛肉与花椒辣椒的味道在口中完美交织，很鲜，还保留了牛肉的细腻与纤维感。
张露吃得眼睛都亮了，赶紧翻找包装袋上的厂家，却什么也没找到。
“这是一个朋友给我做得，市面上买不到的。”明珠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