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绪满不在乎地掰下一块红薯放进嘴里。真甜,他已经能够想象到,殷渔吃到这红薯是弯弯地如月牙一般的眉眼了。
“阿姨,殷渔和我说过,她近乎偏执地相信纯粹的爱意。”祝由绪略微顿了一顿,像是在反复回味这句话,以及回味当年他听到这句话时内心的认同与震撼,“我也是如此地相信。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您刚刚说的那个可能。”
近乎偏执地相信纯粹的爱意,所以只能是彼此。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极致纯粹的爱意,我不会放弃爱她,所以,我觉得殷渔也不会放弃爱我。”
哪怕我们有三年没有见面,没有说话;哪怕见了面,也要克制强烈的思念,装作若无其事,只为了所谓的面子。
但那都不影响,他们是相爱着的。
这从殷渔每一个不言而喻的行为里:初见面那天,摄影工作室楼上那片绿色的浓荫下,殷渔的视而不见;还有那个雨夜,殷渔手里的伞……
想到这里,祝由绪自信地勾起了嘴角。
殷妈妈笑着拍打他的肩,“随你们年轻人的便吧,你这小子,现在在我面前露出了狐狸尾巴的,我可记着了。殷渔可是我亲女儿,你最好好好表现,不然我第一个不会同意。”
“好嘞!”
所有的菜都做好之后,祝由绪提着午饭去医院,给殷渔送饭。
走进病房时,爷爷坐在奶奶的床边,安静地共同翻看一本书。这是祝由绪带来的,几年前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殷渔也坐在一旁,静静地剥水果橙。晶莹剔透的橙色果肉,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他推门而入的时候,三人都注意到了。
三人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奶奶和蔼疼爱地看着他说:“小祝啊,辛苦你跑一趟了。”
“不辛苦。”祝由绪把单间里配的小桌子搬出来,把饭菜一一拿出来摆上,温柔地说,“吃饭吧,这些都是阿姨做的,味口不重,这还有红薯粥,奶奶要是吃不下油腻的,就喝点清淡的粥。”
随后,又从另一个保温袋里拿出几个烤红薯,递到殷渔面前,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说:“尝尝,哥哥亲手烤的。”
殷渔因为爷爷奶奶都在,被他逗得害羞地很,十分严肃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煞有介事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好好吃你的饭吧!”
两位老人在一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得津津有味。奶奶笑起来,昨晚病房里遗留下的凝重与沉闷顿时消散了大半。
期间,祝由绪出去接了个电话,殷渔红薯就着妈妈炒的时蔬吃,时不时腾出嘴来和爷爷奶奶聊天。
奶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的一拍大腿根“!”
说:“老头子,我今天我得说出来了。”
殷渔疑惑,“说什么?”
连殷爷爷也没有反应过来,她要说什么。疑惑地看着她。
这给殷奶奶暴脾气勾上来了,作势抬手就要打他个老糊涂,“就小祝的那事啊!”
爷爷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人家不是不让你说么?”
殷渔白了爷爷一眼,“你这也太刻意了吧,还人家不让说,他是给联合国捐钱了吗?有什么不给说的,你这引人注目的技术太过于拙劣了吧……”
殷渔接着若无其事地吃菜。
反倒是殷奶奶认真起来了,“我昨天躺在床上做梦,梦见个大坑,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着。我越是着急,越是看不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给我忘记了。原来是这事,我憋了太久,经过昨晚一遭,小鱼,奶奶得告诉你。”
殷渔听得出奶奶这认真的语气,也跟着放下筷子,郑重地听着。
“小鱼,你知道小祝每年春天都来咱家吗?”
此话一出,殷渔内心的震惊不比任何一个时刻要少。甚至于比当年听到祝由绪对她说分手时更加震惊!她手指仿佛僵硬了,手臂也仿佛僵硬了一样,周围的空气和时间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奶奶,你的意思是,这三年……”
奶奶肯定的目光与殷渔哑然的面孔相撞,引起轩然大波。
“你出国之后的那年春天,我跟着你大伯一家出去旅游,这事你知道的。你爷爷这个老顽固,不爱出门,咱家又不是缺他那张机票钱。他非不肯跟着出去,结果把他一个人放家里,他就干活把自己的腰给闪了。他想给我们打电话,但是拨错号码了。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拨给了小祝。”
奶奶说着说着,眼里又是自责又是庆幸,“小祝这孩子,一听你爷爷腰闪了,给叫了救护车不说。自己手里工作也不管了,就这么赶到了医院。一直帮着联系你爸妈,又找到我,又帮着联系医院,忙前忙后。”
殷渔听到这段的时候,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只觉自己鼻尖微微泛酸,还记得昨晚祝由绪对自己说,爷爷奶奶不会孤单,因为他们有这样一群儿孙。但是此刻,殷渔好像觉得祝由绪在这期间,做的甚至比身为孙女的自己都要多。
她只能远在重洋之外,做些无用的担心。
而后,她内心满是波澜,表面上却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了一句:“之后呢?”
爷爷长叹口气,眼里满是对祝由绪的赞赏,“之后,他在我们家住了几天,帮着照顾我们,帮我们做农活。一开始他做得不好,记得有一次他非要抢着帮你奶奶收鸡蛋,但我估计他是嫌鸡窝太脏,不想用手拿。他找了我们那个烧火的小耙子,一下把一窝鸡蛋,戳破好些个。要放在平时,你奶奶这暴脾气,她能把我劈头盖脸骂一通。”说到此处,爷爷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她拿那小子没办法,便由着他去。一开始他那哪是帮忙啊,简直是给我们帮倒忙。但是差不多过了几天吧,他就什么都会了。也不嫌弃这脏那脏了,干活比谁都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