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交换了“我就没猜错”的眼神, 虞柚夹在中间,表情一言难尽地像吞了一千根针。
她有心想放弃时,忽的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音调胡乱碰撞在一块, 不成曲调。
引起在场的人分外不适, 如大难临头地抱怨:“又开始了!”
“这里也有钢琴吗?”她问。
嘈杂声中, 有人陆续回答虞柚:“是叶婆婆,她老说自己是钢琴家,可你有听过这么难听的曲子吗?”
虞柚听了一会问:“我能过去看看吗?”
编导自然应允, 台本里原本就没有固定的框架,宗旨就是在于体会另一段天差地别的人生,只要是围绕这一主题,几乎不会拘束艺人。
虞柚按照指示来到声音的源头,见到前所未见的一幕。
满头银发的老人佝偻在一架破旧的钢琴前, 手指颤巍巍地在黑白地琴键上弹奏。虽然音调破碎,但并不是毫无章法。
一个自称是钢琴家的人, 为何不愿意好好演奏?
“觉得奇怪吗, ”游熠不知几时走过来,像是料定她听到琴声一定会被吸引, 兀自说:“她以前为了追求梦想, 放弃了一些工作机会,一生贫困,最后父母病故都没办法花钱治病,她固执抓紧了大半辈子的东西, 最后只剩下愧疚了。”
虞柚:“所以她才不愿意好好演奏?”
他点头。
“那这不是浪费时间吗?”她不太理解:“几十年里难道就没人阻止她吗,没有假设过风险吗,肯定有的, 但她还是决定坚持,既然丧事无法避免,那么到最后的自怨自艾有什么意思?”
游熠笑了一声:“你好像很缺同理心。”
“这样的情节如果说出去,”她试图解释:“大部分都会怪罪她不孝,但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大家又会觉得她也过得很惨,不忍心道德绑架。”
“原来是没有人情味。”
虞柚:“……”
“算了,”她不置可否,向他摊开手,压低声询问:“我手机呢?”
“在车上。”
“你是不打算还给我了吗?”
“为了让节目组放心,正有此意。”
虞柚自知理亏:“我要怎么做才可以?”
“好好表现,”他没在商量:“三天,不长不短。”
“没有手机,我度日如年,”她辩解。
游熠不为所动,“我不会时刻都在,这是最好的办法。”
虞柚缄默了一会。
钢琴声停了,护工上前推着叶婆婆出去晒太阳,她斟酌了会,走过去问:“奶奶,你还记得原曲子是什么样吗?”
叶婆婆望着她,没说话。
“你的曲谱在哪里?”她放慢语气:“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叶婆婆从口袋里拿出了皱巴巴的纸。
虞柚小心地接过,见她没有离开,便坐在钢琴前,按照曲谱原样呈现。
这其实是一首很欢乐的曲子,对指法的要求很高,如果没有经常练习乐器,恐怕很难在第一遍就流畅完成。
结束后,她回眸问:“辛苦努力后的成果,或许成绩不理想,别人也或许不知道你有多看重,但你一定清楚你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您确定要一直自暴自弃吗?”
叶婆婆没开口,眼底如死寂的灰色始终没有散去,最后还是扭过了脸。
护工替她说了抱歉,推着轮椅离开。
虞柚收起了笑容,对游熠说:“你看,人情味的代价还不是无动于衷?”
“那得问你自己,”他淡淡说:“是站在什么立场说的,高高在上的话还是不要勉强了。”
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打量完屋内的人,最后落在虞柚身上:“你就是老师吗?”
“你弹得真好听,可是为什么不愿意来教我们?”小男孩目露失望:“我也一直想学钢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