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落的语气平静，刘含的火也没地方发了，只好忍着火气，“张雯辛多好的闺女，从小就能干。”
“好，这么说您的答案是肯定的对吧。”路落心里有些发酸，自己的亲奶奶，原来心里是这样想自己的。
“那我今天就开诚布公，”路落抬起两人相握的手，“郁山绥，是我的男朋友，这辈子都不会再换的！”
郁山绥脑海里劈里啪啦一阵响，什——什么？
“好哇，果然是你！我刚刚还有点不信，你……”刘含越说越激动，猛地起身，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
“妈！”程柃叫出来。
路落打定主意就算打昏过去，也坚决不会躲。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往旁边看去，是有些白的手臂，再往前，是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住了这个巴掌——是郁山绥。
刘含发现自己落了下风，双手拍着大腿闹着：“哎哟！孙女长大了，带着男朋友欺负奶奶了！”说着身体有些站不稳，程柃连忙过去扶着，“好了！妈，您好歹听听落落怎么说。您这样，哪儿能解决问题啊。”
“好，”刘含说，“你说！”
路落面对这样的场面一阵心累，“奶奶，您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过我，今天叫我回来，不是为了确认，只是想训斥我一顿？”
“你妈说让我听你解释，这是你的解释吗？”
“听解释，好。”路落深吸一口气，“您说我没本事，可是我却记得，从我爸开始忙公司，也就是我还在小学的时候，家里的衣服都是我洗的，您常常说洗衣机费电，所以衣物基本上都是我手洗。”
“妈，”路落对程柃说，“还记得有次您回家，看到我把棉被都弄湿了，衣服也泡在冷水里那次吗？”
程柃：“我记得，你当时年纪太小，闹着玩儿把衣服什么的都扔冷水里了，又是大冬天的。”
“妈，我记得，您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哭对吧。”
程柃迟疑了一下，“对，哭得挺伤心的。”
路落突然就笑了，“其实是奶奶出去玩儿，把电拔了，又让我洗衣服，我太冷了，才把棉被裹着的，奈何人太小，棉被的角掉进水里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程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我哭得太厉害说不出话，而且，我以后还要和奶奶一起生活。”
一通话下来，刘含坐在沙发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焰，程柃颤抖着声音问她，“妈，孩子说的，是真的吗？”
刘含不说话。
程柃心里一空，看来是真的了，自己夫妻两个忙事业，总是顾不上家里，想着让奶奶带着，孩子会好过一些，人们不都说隔代亲吗？
“您说我不听话，从小到大，我哪一件没听？但是现在，”路落看了一眼郁山绥，“我已经成年了，谈恋爱，大庭广众之下接吻，只要不影响到别人，我一点错都没有，我没有错。”
“您那么喜欢的张雯辛，今天在知道他是我男朋友的情况下，还问他要微信，跟着她的那些朋友起哄。”
“不就是个微信……”刘含似乎终于找到发声的空隙，但是没什么底气，弱弱地开口。
“奶奶，可能在您看来只是一个微信，但是，您觉得我无理取闹也好，嚣张霸道也好，您得空了告诉张雯辛，别总想着歪门邪道。”
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没有什么不妥，不妥就不妥吧，都已经说出去了。
路落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和奶奶一起生活，总还是有感情的，从小到大，奶奶应该寄予了不少厚望在自己身上。后来稍微懂点事了，知道奶奶好像并没有多希望自己好，但是妈妈夹在中间会很难过，如果自己闯祸，妈妈可能会受气。
再到后来，路落上高中，大学，离开了自己原本生活的城市去上学，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意那些了。
后来怎么离开的家，路落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郁山绥跟妈妈和奶奶说了话，语气还是那么温和，那么让人喜欢，有些模糊的影子去让人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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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山绥坐在奶茶店里，给江重发了个消息，从刚刚开始那小子就一直发了很多消息，方自芜也打了好几个电话，简单报了平安之后就关掉了手机，注视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路落。
刚刚要带着路落走的时候，程柃上前拦着，让路落在家休息。
郁山绥说：“阿姨，今天的事情闹得有些大，让路落和奶奶都冷静一下吧，我现在可能还没资格来说您家里的事情，路落之前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带走让她清净一下。您如果不放心我的话，我会把路落交给方自芜，方自芜您应该知道吧，路落最好的朋友。”
程柃愣了愣，路落精神状态不好？自己怎么从来都没发觉，一直以为是孩子的叛逆期一直没有结束……眼下这个情况，路落确实不太适合在家待着。
犹豫再三，程柃还是放人了。
郁山绥抬头看天花板，思绪揪成一团怎么也找不到头。
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用视线描摹着女孩的五官，郁山绥感觉心里豁然了一些，路落沉积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总算在今天释放了出来，说出来或许是一件好事。
一想到路落从小经历的种种，在家，在学校，处处举步维艰，郁山绥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生生地疼痛，像是要流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落落不怕，你有坚强的后盾！
第56章 对错
方自芜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程柃站在小区门口走来走去，不时地往一个方向看去。
“阿姨，”方自芜跑过去，“路落呢？”
程柃脸色有点不太好，知道路落和方自芜的关系，但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江重，方自芜看了一眼江重，对着程柃点点头，“没事，上次路落住院的时候他也在。”
“什么？住院！”程柃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路落经历了这么多东西，精神状态不好，住院，谈恋爱……
程柃觉得里面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自己不知道，又看了看越发阴沉的天空，“郁山绥带着落落出去了，应该没事，你们……先进来说吧。”
方自芜手机震动，是郁山绥发来的信息，说两人在奶茶店，还发了个定位，让她们别急，路落这会儿冷静了一些，在喝奶茶。
刘含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在客厅坐着了，程柃到了两杯水，坐在沙发侧边，有些不自在。良久，还是叹了口气，“刚刚落落跟我们说了一些，只是……”一想到路落和刘含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再想还是只有后悔自己当初做错了。
“我不知道路落跟你说了多少，我还有急事，简单讲吧。”
程柃想点头，又看了看江重。
方自芜：“阿姨您真的不用担心，之前路落进医院的时候江重帮了不少忙，其中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程柃这才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跟她爸一直在忙事业，她爸也跟我说过小时候奶奶的性格，但是想这我们两个平常顾及不上，还有隔代亲，就把落落留给了她奶奶。中途我们回来的时候，两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路落很听话，妈……她，也挺温和的。没想到——”
“阿姨，您也别太内疚。”江重出声安慰道。
“跟我讲讲吧，落落的过去。我这个妈妈实在是不称职。”
方自芜沉思了两秒，开口将路落的过去讲述了一遍。
方自芜的声音并没有带着什么感情，凉凉的，就连江重都感觉起鸡皮疙瘩，看到方自芜并不明显的咬肌，便知道她这会儿有多生气。
说完之后，方自芜喝了一口微凉的水：“阿姨，我们可能没有您那么有立场来说路落应该怎样长大，路落这么多年一直把这些事情藏在心里，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爱。她知道您和叔叔的不容易，也知道奶奶的骄傲，她不恨你们，她只是很难受。”
“不过好在，她现在有我们。”
程柃琢磨着方自芜最后留下的这句话，目送他们离开，接着敲响了刘含的房间门。
敲了几下，刘含还是没开门，程柃叹了口气，“妈，您应该听到了吧，落落这么多年很不容易。”
刘含叹了口气，打开门。
“我骄傲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想握在掌心，总喜欢别人对我服服帖帖的，不管是路承还是路落，我总想着要把自己的威严树立起来……”
“妈，”程柃哽咽道，“树立威严，不是您虐待路落的借口！”嫁给路承这么多年，程柃第一次对刘含发火，“当初爸还在的时候，您就不喜欢路落。这么多年了，我就问您一句话，您，是不是嫌弃路落是女孩子，有路承拦着您不敢说我，只能把怒气发在路落身上。”
见状，刘含干脆就撕破了面具，“是又怎样！一个丫头，能有什么用，是能给我老路家传宗接代，还是可以胳膊肘不往外拐？你看看她今天的样子，还没结婚呢，就已经……”
“啪！”
程柃将柜子上的玻璃摆件一挥而下，冷冷道：“妈，我今天就收拾东西，路承现在在上班，我不打扰他，但是您放心，我一定原原本本不漏一个字地告诉他。”
刘含慌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带多少天，但是脾气秉性还是知道的，要是真让他知道了……
她想要伸手拦住程柃，但是却只看到程柃关闭房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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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自芜拉着江重到得很快。奶茶店门口，方自芜一脸严肃地嘱咐江重：“记着别黑着脸，路落本来心情就不好，给我笑起来。”
这也不能怪江重，这样的事情，江重真的是第一次见，就算是听了第二遍，他还是觉得很上火。
“听到没有！”方自芜拍了一下江重的肩膀。
“听到了听到了。”江重扯了扯嘴角，“你也记得换换脸。”
两人进去之后，就觉得表情变化已经没什么用了。
路落靠在郁山绥肩膀上睡得正香，身上披着一件大衣，奶茶店的暖气呼呼地响着。
两人坐到桌子前，郁山绥食指靠近嘴唇：“刚睡踏实。”
为了不打扰路落，郁山绥摆摆手拒绝了两人打游戏的邀请，用空着的一只手打开了一本小说消磨时间。
江重没忍住，拉了一个三个人的群。
[江重]：我们把路学妹的事儿给她妈妈讲了。
[方自芜]：都是我说的，这事儿迟早都得让她们知道，今天也算是一个契机。
[江重]：我们去的时候她奶奶没在，我估计你跟路学妹走的时候就是她妈妈一直在送你们是吧。我觉得，阿姨也是不容易。
至于程柃送他和路落离开的事情郁山绥是知道的，走了很远都还能感觉到有视线在跟着。郁山绥放下手机拨了拨路落垂下来的头发，女孩此刻睡得很安稳，脸颊红红的。
江重给方自芜发消息：不然我们先走？不打扰他们两个了吧。
[方自芜]：要走你走，我走了路落睡哪儿？
[江重]：有男朋友在那还担心啥？
[方自芜]：是男朋友就更不能放心了。
江重明白了，这是当闺蜜的人操着当妈的心。
郁山绥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
[郁山绥]：@方自芜 你一会儿把落落带回去吧，我答应了阿姨的。
方自芜挑了挑眉，把手机屏幕在江重眼前晃了晃，别以为腹诽自己她不知道。
方自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过去把路落叫醒。
“落落，落落？”
路落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口齿不清地说了个“方”，闭着眼睛把身上的大衣裹了裹，“我睡了很久吗？”
“久，估计郁山绥的肩膀都僵硬了。”
路落这才反应过来旁边坐的是郁山绥，眯着眼睛甜甜一笑，“小绥辛苦啦。”
郁山绥压了压她睡炸的头发，“大衣就不脱了，今晚你就去方自芜家吧，时候不早了，清醒一下就走吧。”
路落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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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方自芜家的时候方妈妈正在看电视，高冷的气质和方自芜如出一辙，但是眼睛里还是暖暖的，看到两人回来了，伸手扶了扶眼睛，“水是热的，暖和一下了就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路落：“谢谢阿姨。”
方妈妈：“小事。”
洗完澡之后路落就穿着方自芜的睡衣钻进了被窝，舒服得让路落一声长叹：“这被子也太舒服了。”
正感受着被床包围的舒适，路落电话响了，是郁山绥的视频。
郁山绥：“到了吗？”
路落把枕头放好，背靠在上面，“对呀，方的床好舒服。”
“舒服就好，刚刚睡了一会儿，可能不困，但是也别熬太晚。”依然是温柔的声音，这下路落的整个身心都彻底暖和了。
“知道啦，难怪乔跃总说你啰嗦。”
郁山绥委屈了：“就这么两句你就嫌我啰嗦了？我好委屈。”可是当事人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委屈。
虽说被说啰嗦，但是郁山绥还是没忍住又啰嗦了几句：“被子盖好，冬天感冒了不容易好。”
“你把大衣给我了，回去的时候有没有不舒服啊，别感冒了。”
“放心吧，”郁山绥说，“我身体挺好的，对了，头发是吹干了的吧？”
“睡觉的时候手机放远一点。”
“记得喝点热水。”
路落感觉郁山绥是在悄悄掰手指头，一件一件细说自己应该注意的事情，认真看着对面的男生一本正经的样子，一遍悄悄翘起了嘴角。
大概意识到对面没声，郁山绥敲了敲屏幕，“怎么不说话了？”
路落摇摇头，“没有啊，就是觉得，我男朋友真帅。”
郁山绥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复，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啊……早点休息吧，睡觉乖一点，女朋友。”
“知道啦，男朋友。”
挂了视频之后，路落听从郁山绥的话，把手机放得远远的，缩回了被子。
等方自芜出来之后路落又感慨了一次被子的舒服，方自芜边擦头发边说，“那是当然，前几天我妈才买的鸭绒被，我都还没睡过，就被你抢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