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人往床上一栽,蒙着被子滚来滚去,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又坐起来,对着鳄鱼公仔砸了一拳又一拳:“讨厌讨厌讨厌,小湛老师最讨厌了,新婚就让我自己点外卖!”
公仔一脸无辜对着她,燕回突然又乐了,她模仿起日式轻小说语气,耸肩对公仔说:
“呐,结婚什么的,或许就是这种东西吧,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有想要好好过下去的信念呢,能和小湛老师相遇,真是太完美了,我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呢!”
她翘着腿,开开心心点了外卖。
烈日当头,湛清然带着叶琛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家干净小店,坐下了。以前,两人最喜欢跑胡同里找那种开了几十年只此一家永远只能步行进去的馆子,那时真是年轻,愿意把时间耗在这上头。
店里人不多,两人在靠窗的位置,湛清然问她想吃点什么,叶琛说都行,你看着点吧。
他就没客气,拿过菜单,点了牛肉火锅。
“再要份金枪鱼沙拉?”湛清然抬头,询问她意见,叶琛说,“你知道我口味的,当然可以。”
他象征性笑了一下,确实,他无比了解她口味,所以才带她进的这家店,火锅口味要比重庆火锅的味道清淡的多。
吃饭时,叶琛习惯性地把沙拉里的黄瓜挑出来,放他碗里,她蹙眉:“我还是不喜欢黄瓜的味道。”
她是独生女,饮食一向挑剔,黄瓜不吃,香菜不吃,葱花不吃,吃鱼必须湛清然挑刺,他也惯着她,两人在国外念书的那些年,她不习惯美国饮食,都是湛清然摸索着做饭。
此刻,鲜绿的黄瓜片,横在眼底,湛清然没说什么,但也一直没动。
“学长说,你挺忙的,但在院里是最受欢迎的老师,学生们说你的课比老教授清晰易懂。”叶琛吃饭挑剔,但坐姿笔挺,她是个各方面对自己要求都很严格的人。
湛清然懒散地往后一靠,清清喉咙:“你听他吹。”
叶琛瞄他两眼,这人其实并不谦逊,恩师是学校巨佬他又是得意弟子,前途无限光明,孙老是传闻中上个厕所都能酝酿出五个idea的大咖,手里项目无数,能申请到比中彩票还难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湛清然跟着他,在大课题组,是人人艳羡的对象。
他吃饭快,想点支烟,知道她不喜欢烟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随意聊了几句她的近况,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叶琛看在眼里,假装淡然换了话题:
“什么时候买的房?我以为,你还跟叔叔阿姨住一起。”
这话题乍听寻常,她能想得到的回答,无非就是想要私人空间自己住更自在云云,当然,也有试探的成分在,但意识里是毫无防备的,她来前,早通过李格打听清楚了湛清然的一切:
他在学校日常,或者是出差、参会、做报告;闲暇时也跟三五老同学聚会,回父母家;相过亲,像很多青年男女那样,结果都是无疾而终。
湛清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要了罐啤酒,呷一口:“去年,”说着跟她默契笑了笑,“贷款,你知道咱们这毕竟是宇宙中心。”
叶琛果然笑起来,她也感慨:“我听姑姑聊过,她上学的时候跟同学一起从东门跑到铁道线那块,再折返,回到学校,全程也就不到十里路,房价这些年涨的是离谱。”
她说话不紧不慢,又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心跳得快,说,“你这么急着买,怎么不等评青千,学校就送你一套房了,还能解决配偶工作。”
话里话外,虽带着玩笑语气,但隐藏的那点意思湛清然早就揣摩到了,他笑笑,像是斟酌了片刻,开口道:
“等不及了。”
叶琛愣住,她下意识看了看他碗里那始终没动的黄瓜片,放以前,早被他不嫌弃地吃光了。
她的心便直直地坠了下去。
湛清然平静地望着她,很坦然地说:“我处了个女孩子,还不错,现在住一起,在父母家毕竟不方便。”
叶琛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红透,她吃惊地看着他,很显然,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但人又不能失态,仓促间,翕动的嘴唇吐出一句违心的话,笑意苦涩:
“是吗?这么快,那恭喜你。”
湛清然也看着她,她所有的反应都落在眼里,目光没停留过久,叶琛已起身,她起得也仓促,碰到桌角,眉头顿时皱起,湛清然跟着起身,站一旁问:
“还好吧?”
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努力想掩饰,在湛清然靠近的刹那,忽然抬起脸:
“你爱上别人了是吗?”
小餐厅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清楚,因此问完这句,快速走出来,阳光刺眼,她却觉得寒意遍体。
湛清然匆忙结账,跟着她出来,转眼间,叶琛已经到马路对面去了,白裙飘飘,及腰的柔顺长发,怎么看,都是个温婉得体的好姑娘。
隔着车流,还有行人,两人已然像两个世界。
湛清然在这头看她,她倒是回了身,毒辣的太阳,真是要把心里那点歉意都给蒸腾没了,他停住脚步,没追上去。
追上去说什么?解释什么?
他刚刚成为别人的丈夫,事实如此。
叶琛见湛清然竟只是站那不动,没有追过来的意思,她心灰意冷,哀哀看他最后一眼,招手拦下出租车,发丝随风摆动了一下,白裙消失,留一地汽车尾气在空气中很快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