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国家发生什么灾情,傅氏总是会第一时间筹集物资,亦或是捐款什么的,以至于在集团内部已然有了一套系统的流程。
这是傅皓月最开始设下的。
其实傅皓月并非是什么大善人,只是年幼时,傅皓月的父母总是会这般叮嘱,国家有难之时必要出手相助,以往父亲与爷爷还在时,便是这般满腔热血的人,他没有传承到他们的品性,只是习惯将这套作风给延续下来罢了。
更何况,从另一角度而言,这也算是在提升公司形象,那些钱砸出去也不算是白给。
书房里格外安静,傅皓月垂眉看着手中的书,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侧眉看着站在不远处略显恍然的老李,一眼便看懂了他的表情。
淡淡地收回视线,傅皓月再次开口打破了书房的平静,“这事儿,你看着办便好,若有什么要我相助的,就再同我说。”
对于老李来说,阿倩的去世是他永远都跨不去的一道坎,当时的阿倩便就是在做志愿者的时候遇上了余震,因而丧命。老李跋山涉水只身前往,亲手将她的骨灰带回了家,至此但凡国内发生地震,老李或多或少总是会关注一些。只是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地震了,死亡人数似乎也超出了想象。
老李听到傅皓月的话,像是蓦地从回忆里清醒了过来,轻笑一声后又回了一句‘是’,随后便退出了书房。
天灾的到来往往没有任何征兆,倒是老天突然动怒后降下的惩罚,一时间,关于地震的灾情成了全社会关注的热点,就连热搜上关于明星的八卦都少了好些,大多都是对灾区人民的祈福。
但随着时间过去,不断遇害者被发现,那死亡人数也开始不断攀升……
XX县本就是一个多山的地方,经济并不发达,平日里多靠的是农业和旅游业,村里的房子大多也都是有些年岁的老屋了。几年前有开发商看中了这里的未来发展,造了一片小区,但谁都不知道这几栋造出来的楼完全就是个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平日看上去是不错,但一旦遇到级数这么大的地震,完全就像是纸糊地一样,不过几秒就成了一滩废墟,将成百上千的人压在了底下,甚至都波及到了附近的楼房。
偏偏这两天的天气也极其糟糕,时而会下起一场大雨,随时都有山体滑坡的风险。
情况比所有人想象的似乎都还要来得严峻。
陆小曼是最早一批抵达灾区的援助者,而在那之后,唐淳想要联系她便成了一件难事。
场面属实有些混乱,据说附近条件好点的医院都在近七八公里开外,而且医院也不大,根本就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伤员,在极其简陋的环境之下,医护人员的工作量也开始呈指数方式上涨。
唐淳每天都关注着新闻,心下却是越发有些担心陆小曼的情况。
傅皓月似是也察觉到了唐淳的心思,知道她的朋友在灾区当志愿护士,因而也主动找人打听现场的第一手咨询。
地震发生后的第四天,正准备给傅皓月准备中饭的唐淳却是突然接到了田教授的电话,是关于去灾区当志愿者的事儿。
几乎是在知道这回事的第一时间,唐淳想都没想地便应了下来,直接询问了时间和报名要求。
唐淳所在的大学本就是A省最大的医科大学,每回在大灾大难的面前,学校总是会派快毕业且有实习经验的学生去灾区帮忙,而田教授便正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
田教授似乎也没想到唐淳会答应地这么爽快,只是时间匆忙,也赶不及多加寒暄,只是告知了集合的时间和注意事项,随之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就在通话结束的下一刻,稍许冷静些的唐淳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是答应了些什么。
因此,在本该是风平浪静的一个午餐时间,唐淳提出了自己答应前去灾区当志愿者的事情,偌大的餐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傅皓月拿着筷子的手停滞在半空,待许久后才抬眉看向唐淳,那眼神带着些许冷意,就连开口的声音都沉了好些——
“你说什么?”
第65章 气话
“你说什么?”
傅皓月的目光极为凌厉,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也骤然冷了好些。
老李站在一旁,看向唐淳的目光极为惊讶, 那平日里总是半耷拉的眼睛在此时也蓦地睁大,注视着唐淳的目光带着三两分震惊,瞧着眼前的唐淳,似乎像是看到了别的什么。
气氛有些僵持,唐淳也明白自己提出这件事有些突然, 但事实却是就是情况紧急,就连她接到田老师的电话也只是在半个小时之前。
“是我大学导师打电话给我的……说是灾区那边缺人手,我们学校大四不少人都去了。”唐淳开口解释, 余光不停落在不远处的傅皓月身上, 像是在琢磨他的态度。
“那关你什么事?”傅皓月反问, 语气并不算客气,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唐淳, 你怕不是忘了, 你已经毕业了。”
唐淳沉默了些许, 嘴唇紧抿, 片刻后又开口道:“我知道, 只是情况紧急, 而且陆小曼也在那边,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儿。”
傅皓月觉得这个理由属实无法说服他。
回想起几天前看到的那封辞职信,男人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些。
所以,就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甚至连前往那般危险的地方都不在乎?
“唐淳, 你与她无亲无故,我理解你们之间的友谊深厚,但她是个成年人, 去灾区救援是她自己的选择,你纵使再放心不下,也没必要亲自前往。”傅皓月说着,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餐桌上的菜,只是那神情略显冷淡,就连开口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漠然。
听此,唐淳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去灾区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现在的职业并非是医护人员,即使到那儿也只能干一些和普通人无异的工作,据我了解,目前在灾区的志愿者已经不下100人,紧缺的是专业的医护团队,傅氏第一批物资已经抵达灾区,价值五百万。”傅皓月说着,那语气令唐淳觉得无比陌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别人口中属于傅皓月的冷漠。
“你觉得你出现在那里,能创造什么价值?”
唐淳的呼吸猛然一滞,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傅皓月的话。
或许,从现实的考量来看,傅皓月说得很有道理,但持有自己价值观的唐淳却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傅皓月的想法绝不是她所认同的。
“傅先生,说实话,你刚刚的言论让我挺失望的。”唐淳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坐在餐桌前的男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傅皓月用餐的动作未变,只是速度慢了些许,垂眉看着餐桌上的饭菜,即使听着唐淳极具杀伤力的话,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少波动,仿佛依旧是那个刀枪不入的他。
“或许从一开始起,我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就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在你眼里或许是毫无意义,但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唐淳开口,再残忍的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言语是会伤人的,即使她现在却是很生气,也很失望,但她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理智,讲述着自己内心最真挚的看法。
但殊不知,这样冷静的话语却是最让人心慌的。
“学校志愿队明天上午九点就要集合出发,虽然知道现在提出辞职没有什么契约精神,但由于个人原因,我还是得提出这个请求。”唐淳说着,转身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那背影极为坚决,不带一分一毫的心软和留恋。
老李见此,忍不住开口:“小唐,你……”
只是不等老李说完话,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傅皓月却再次开口:“你知道合同上签订的违约金是多少吗?”
唐淳的脚步一顿,随之微微侧头,留给傅皓月一个略显冷漠的侧脸,“知道,如果先生非要向我收的话,那可能从今天开始,我就会多一个前男友了。”
说完,唐淳便再次抬步离去,不过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餐厅里的气氛压抑到令人觉得恐惧,老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压低着脑袋,余光偶尔落在先生下颚紧绷的侧脸上,心下不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世界上敢如此威胁傅皓月的,怕也只有小唐一人了。
‘啪’地一声,筷子放在桌面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令老李这颗老心脏都不免咯噔了一下。
傅皓月的脸色极为阴沉,连带着空气都沉寂地心慌。
下颚的肌肉紧绷,太阳穴突起,足以想象此时的傅皓月在用多大的力气克制着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老李以为傅先生的这顿饭又吃不安宁的时候,却又见男人默不作声地重新拿起碗筷,将那冷掉的半碗饭和菜都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
这是两人从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他们才恋爱不久,其实谁都没有想过会闹得这么大。唐淳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爱作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相互理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而傅皓月也是如此认为,想着自己年长这么多岁,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应该是包容和迁就她的那一个。谁都觉得,如此严重的争吵本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但事实却是,谈恋爱不过一个月,他们便吵得这般凶。
傅皓月有些头疼,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中饭过后,唐淳便把自己关在了客房里,也没准备立马就走,似乎是打算干完这一天再离开,也算是有始有终。
傅皓月自认为,不管遇到多麻烦的事情,他总能有办法处理地游刃有余,可偏偏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浮现不出半点解决方案,一片空白,唯有唐淳在离开前的那几句话,那冷漠的语气和表情,在脑海中不断回旋。
安静的房间里,傅皓月躺在沙发上,一如往常那般捧着书,目光落在泛黄的纸张上,看上去极为认真,可偏偏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那书页就像是被封了胶一样,不曾翻动过。
屋外的阳光比前两天弱了些许,看上去有些阴沉沉的,令人越发觉得烦闷。
‘啪’地一声,傅皓月合上了书,略显头疼地抬手揉着眉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压抑的阴郁。
他知道,女孩是真的生气了,在那时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但偏偏就是这样,才让他陷入如此的烦躁。
半晌后,男人起身去了书房,本是想练练字来沉静一下自己的心绪,只是刚踏入书房,傅皓月便看见了摆放在书桌上的那张宣纸,白色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傅皓月的脚步停在原地,许久后才缓缓朝着书桌的方向走近。
字迹写得很工整,比以往的每一次练习都要来得有水准,一看便知道是她用心写的。
当初,唐淳毁了他的一幅字,按约定是要偿还的。
这本就是他无厘头的借口,其实谁都清楚,他要的从来都不是那幅字,而是与她在一起共处的时间。
只是如今,女孩只字未提地独自写完了这副字,又这般自作主张地丢在这里,就仿佛是在说:看,我不欠你的了。
眼神逐渐转深,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逐渐凝聚起狂风暴雨……
傅皓月何尝不懂唐淳的心思?无非是想将当初所约定的承诺一一兑现,这样走的时候也能干脆利落,毫无愧疚。
盯着那张宣纸,灼热的眼神几近要将它给燃尽,傅皓月落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竟是有一刻想要将它撕碎的冲动——
妄想!
喉结微滚,男人缓缓拿起那张宣纸,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毁了它的冲动,将它小心翼翼地封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