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开始下雨,绵绵不绝地下到了晚上,雨势不小,今夜的鹿里城人流量受到了影响,宋清和先她一步赶到,说不需要取号,他已经在餐桌边等她。
她行色匆匆地到了餐厅门口,见到阔别半年多的宋清和,宋清和也在她进门的同时望见她,站起来朝她招手。
两人几乎在同时扬起嘴角。
“阿姨最近怎么样?情况稳定吗?”
陆兮的妈妈是宋清和的老病人,刚坐下他就询问她妈的最新情况,想来很牵挂。
陆兮望着对面斯文儒雅的男人,心底淌过一阵暖流,这些年遇到很多糟心事,也有异常绝望的时候,这个男人是为数不多的,一直无条件给予她帮助的人。
“找了个很靠谱的阿姨,把我妈妈照顾的很好,有一段时间没上医院报道了。”
陆兮感恩来A市后能遇上刘姨这样尽职尽力的保姆,为此付给刘姨五位数的工资,她也毫不心疼,只要妈妈在,她就还是有家的人,付出一切都值得。
“稳定下来就好,平时注意维护好阿姨的情绪,生活质量会慢慢好观的。”
宋清和作为陆兮妈妈之前的主治医生,也颇为欣慰:“没有接到你电话也是好事,说明阿姨现在生活得很好,如果哪一天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也是值得祝贺的喜事。”
陆兮听出他的调侃,又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他这个朋友,她总是要用到了才记起他似的,顿时自责起来:“怪我,我妈还经常提醒我打个电话问候你,就是我老忘,我这记性是没救了,有一回回复客户微信,差点把我女儿给忘在超市了,等我跑回去,人家超市工作人员都准备开广播找人了。”
“这可就离谱了啊。”
服务员端来香喷喷的叉烧,宋清和首先给她夹了一筷子,“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傻的年头有点超长了,来补补脑。”
陆兮忍俊不禁:“是要多补补脑,我可不能想有一天做你的病人。”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气氛十分友好,宋清和依旧是良善的眉眼,看着他,总让人想起沐浴在春风中的舒服感觉。
“我的电话号码不变,欢迎下班来打搅,不过希望不是聊阿姨病情,前些年,我几乎是看到你来电,就准备往医院跑。”
陆兮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热,有什么快要流下来。
那一年,不堪回首。
怀孕、妈妈病危、辛苦的哺乳期,时不时生病的小婴儿,叶家人的指责刁难,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那么刻骨铭心。
还好,总有一个电话可以拨通,能让她在万分无助时找到援手,不至于孤立无援到在街头痛哭失声。
“那时真的很难,还好总能找到你。”
她眼眸真挚,又不知道如何报答这份沉重的恩情,只能笨拙地道谢:“谢谢你,宋医生。”
“陆兮。”宋清和收敛了笑意,绅士地递上一张纸巾,“多年朋友了,以后就叫我清和吧。”
陆兮擦了擦眼角,为自己的失态尴尬地轻笑,表情却也轻松了起来:“好的,清和。”
正聊着,宋清和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他是神经科医生,随时可能会收到医院的电话,这通电话果然也是医院急诊室给他打来的,那边刚转来一个棘手的病人,脑部受重伤,急诊室当班医生出于谨慎,给他这个脑科专家打电话咨询。
宋清和为人周到,不想陆兮被医学术语影响到食欲,站起来跟她道了个歉,出了餐厅门口去接这通工作电话。
一个人坐着尝了口新上来的太极虾,陆兮担心该不会周清和这顿饭都吃不成吧?
这样想着,便扭头往餐厅门口望去一眼。
只一眼,她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凝固,仓皇无比地回过头。
门口的服务员正热情地将新客人迎进来。
她花容失色地坐着,脊背僵直,无措地盯着前方,神情更像只失去方向的雏鸟,不知前方何去何从。
原来世界从平静到天崩地裂,甚至不需要一秒,一眼就够了。
“两位,请往这边走。”
服务员领着顾淮远和他的未婚妻丁璇在陆兮不远的空桌坐下,两人外形出挑,服务员不认得他们,却认得丁璇手里限量版爱马仕铂金包,坐在她对面的顾淮远,精英气质甚至不需要额外的奢侈品来烘托。
这一对赏心悦目,年轻的服务员大约也饱了眼福,对他们格外笑脸相迎。
陆兮却如坠冰窟,不安的黑眼珠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看去,却正好撞上顾淮远乌沉沉的眼,这一眼堪比洪水猛兽,吓得她飞快地避开,心脏咚咚咚直跳,或许也意识到危险。
A市这么大,怎么就偏偏遇上了呢?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之间,根本想不明白,只是惊慌到想逃避。
“抱歉啊陆兮。”
在她内心经历大地震时,宋清和浑然不知地回到座位上,对着她的笑脸依旧,“没生气吧?”
陆兮内心已然崩溃,面上勉强地扯起嘴角:“怎么会?你是医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