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玫瑰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王子。
可能也没有玻璃罩。
过敏导致的呼吸不上来是沈幸最喜欢的自虐手法,因为很方便,也更接近死亡,还很方便自救。
比如现在——
她捡起一旁早早放好的药粒儿,水都不用就囫囵吞下去,苦涩的药味敏捷地攀爬上腔肉,顺着神经摸进基因,永远地留在这个身体里。
凝着满屋子的光。
沈幸惯性地启唇,唇瓣张合。
无外乎是那几个字。
“救我。”
她恍惚了几秒,一声阴冷的嗤笑,“呵。”
然后是拳头砸向水里的声音。
片刻后,她虚闭着眼,浑浑噩噩地直起身。
身体纤瘦。
肌理冷白。
冷意瞬间侵袭而来。
水滴落在水面、瓷砖的声音淅淅沥沥、破碎而清冽。
赤着脚离开浴室,湿发懒得理,疲惫地掀开被,带着泪痕的脸颊蹭着柔软的枕面睡去。
梦里,是江明颂。
已经不是他嫌恶地说她是疯子的场面——
沈幸逆着光,而他正面对着光,煦柔的日色落在他俊郎的眉间,显得人更柔软起来。
沈幸触手便可及的地方——江明颂把那只小王子玩偶递给她,她接了下来。
望过去的目光捎带着笑意。
她唇边被塞进一个糖果,水果儿味的,酸酸甜甜。
虽然吃起来不是芒果味儿的,但很好吃。
夜光倾斜着落在棉料的被单上,做了美梦的姑娘现实里也勾了唇角,苦过口腔的药好像回了甘。
于是,好像只剩虚拟的甜。
不知何时,夜里开始下雨,浸骨凉的秋风顺着没关好的窗户爬了进来,生生将沈幸冻了个清醒,睡意全无。
床头向来不放起夜灯,她习惯和黑暗温存。
无边的夜是能给她安全感的温床,剥落她脆弱的心灵,滋养她匮乏的生欲,是地狱的恶爪,亦是天堂的摇篮。
沈幸久久地望着对面零星的灯火,还有楼顶上不停闪烁着的航空障碍灯。
耳边的雨声很大,只她从来不觉得吵闹。
就像她心里的雨,硕大肮脏的雨珠能轻飘飘地落在心间,不住地淋着跳动的心脏,浇灭她曾炽热的一切,恒久不停。
沈幸抿抿干燥的唇瓣,舌根苦涩。
——回甘是假的。
药味儿还他妈的弥存在嘴里。
她闭上眼,丑恶的嘴脸争相斗艳,父兄惆怅的面庞也近在眼前,还有薛迟郁的欲言又止和江明颂的……耐心的爱意。
别人对她犯下的恶与错,结成的果实却尽数被她予给了身边亲近的人。
沈幸最先想起的,是那根米白色的鞋带,是甜牛奶,是血橙酸奶,是《西窗法雨》,是春饼和干辣椒丝,是十一点五十五的机票,是芒果班戟和慕斯,是中央街奔跑的声音,是哆啦A梦和……小王子。
这些都来自一个人。
是她最对不住的一个人。
——对父兄,她虽给不出亲情,可给了自己对沈家的责任,是一个活着的骄傲;对薛迟郁,她虽给不出友情,可她给出了自己的稀存下来的愧疚和一点点的在意。
可是她没什么能够给江明颂。
因为爱情给不起啊。
现在恐怕也只是对一个玩具的不舍和迷恋,而这些,一定对江明颂来说尽是耻辱。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