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看时间住读的人快要锁教室门了,便上楼把他和我的东西都收拾好拿了下来。
周日上午是雷打不动的考试,一个晚上而已其实甚至都没有必要把东西拿回去,许目远回家也是不可能学习的。
果不其然,我把轻如鸿毛的书包和一包纸巾递给他的时候,他嫌我多此一举,但依旧说了谢谢。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时隔八年多,那天晚上他在球场上的样子依旧鲜明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时至今日也没有褪色。
这天晚上,毫无疑问,许目远又入了我的梦。
我梦到在多媒体教室,我弹着钢琴,坐在第一排的少年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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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我昨天的行为让我妈感受到了危机,周日上午我刚起来她就火急火燎把相亲对象的微信推给了我,让我先聊着看。
我立马借口想练练琴,这时候选择需要绑指甲的古筝,就没办法用手机了。
我飞奔到琴凳边一屁股坐下,装模作样开始不紧不慢剪胶布。
“江语,你过来。”我的这点小心思当然逃不过我妈的火眼金睛,她瞪了我一眼,沉着声音说。
我:“妈,现在是高雅艺术的时间,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弹!”
我妈:“得了吧,你多长时间没碰了,能弹就有鬼了。”
我:“......”
此时一直沉默着看着早间新闻的我亲爱的父亲终于发话了:“她不想你老逼她干什么,我姑娘不结婚呆在我身边,我养她一辈子都行!”
我爸出身农村,小时候穷困潦倒,曾经为了省下车钱,从镇上走了一天一夜回家,结果在村口累晕了,还好被人救了。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的时候,他还在割猪草。
四个孩子,大哥因为结婚家里给不起彩礼钱,给还在初一的我爸丢下一句“喜子,我以后就不管你了”后,喝农药走了了。
大姐结婚后被小姑子一群人欺负,也喝农药了。
父母早亡,仅剩的一个哥哥早早出去工作供他上的大学。
编故事都很难编出这么苦的了,大概也就余华的《活着》能一较高下了。
但我爸他真的非常争气,用知识彻底改变了命运,学习十分刻苦,那个条件下考上了名校,成了第一批鼓捣计算机编程的人。
白手起家,靠自己的双手,走到了今天。
当年大学读完,说可以去美国深造,但他想赶紧工作报答哥哥的恩情,放弃了。
我有时候会想,以我爸的聪明程度和努力,要是没有被生活绊住脚,真的去了美国,肯定能过上比现在好上几百倍的生活。
不过,那样就碰不上我妈,也不会有我了。
我妈和我爸当过一段时间高中同学,当年没啥交集,后来工作了才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
至于为什么是一段时间呢?
因为我妈本来在“快班”,后来成绩吊车尾被降级到“慢班”了。
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会为当年只考上专科,没考上大学耿耿于怀。
而我妈的家庭又是另外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了。
他俩走过的路就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我一直说,等有机会了把他们的故事写成小说,茅盾文学奖势在必得!
虽然我妈张罗着相亲的事情,但和大多数父母相比已经好很多了,我外派回国前也从来没提过这事儿。
我爸更是走在时代前列,开明得很,对我的要求只有“过得开心”而已,无条件支持我所有的决定,从未试图干涉一分一毫。
那是初一的某天放学回家,我爸在厨房做饭,到我上大学离开家之前,我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里的所有的家务都由我爸包揽了。
我跟他说我想学古筝,我爸想都没想,答应了,周末就找好了老师,买了琴。
直到高二上学期,每个周日上午开车送我去学琴,在琴行楼下的彩票店等我下课。
我小时候学过跳舞,围棋,画画,小提琴,都是心血来潮提一嘴,我父母就帮我去联系,上过几次课后发现果然没意思或者不合适就算了。
特长这种东西,他们觉得完全无所谓,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周末在家快乐摸鱼就行。
所以我过得这么辛苦都是自找的。
“你养得起??”我妈听闻我爸的一番豪言壮语,嫌弃得很,“别人是花钱,你姑娘是烧钱。”
我妈说得不无道理,我真的挺佩服他们的,到底是怎么把我这个烧钱的主养大的?
换我来,除了抢银行我想不到第二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