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冷示意她下车，拉开门，“节目组请你来，就是因为他们第三次公演舞台里，有一首歌是《花神》，再加上你最近热度非常高，所以请你这个MV女主角来，和一个组合作舞台。”
姜含笑隐隐约约觉得有点怪，但没想出哪里奇怪，只能先跟着进了大楼。
节目办的地方是在北方一个挺偏远的封闭小城里，即便现在是四月份了，也仍然得穿厚外套，甚至晚上都得穿薄羽绒服。
天色发灰，空气里湿漉漉的，快要下雨了。走廊里的灯没开全，光线让人不是很看得清楚。
小办公室的门开了条缝，里面透出暖黄色灯光。光和暖风流水一样淌出来。
姜含笑没多想，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就进去了，正好撞上长桌主位上江上清的双眼。
江上清非常惊讶——或者说是震惊，还有一点点愤怒，他转头看向一个戴着眼镜的小老头，然后很镇静地说：“《花神》组请的助演是含笑？导演，我觉得这不是很合适。”
“我要求换人。”他说。
第49章
江上清这一句“我要求换人”让气氛彻底凝住了。
戴冷也很惊讶，不过他的思维完全跑到了另一个方向，他想起来姜含笑之前的事——她曾经因为Nash，评论过OceanPlus“成员蠢成这样他们到底怎么红的”。
没跑了，绝对是姜含笑的话传到了江上清耳朵里，所以他现在终于受不了这位师妹，要好好整一整她！
戴冷已经脑补出一幕大戏，都快要掬一把泪了。但现在在这间房间的人有不少，而且还都是赞助商之类的大人物，所以他没办法直接讲明，只能隐晦再隐晦地解释，拿语言周旋了半天，最后中心思想提炼出来就一句话。
“她没有说过OP坏话，是当时拍摄现场的人瞎传的而已。”
江上清：“...？”
姜含笑：“...”
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
她被他蠢得受不了，推开人，直接和江上清说话：“师哥，你觉得我不适合去合作《花神》的舞台？”
“非常不适合。”
周围都是人，她能感觉得到，江上清已经在尽力暗示什么了，“含笑，你哪个舞台都可以选，只有这个不行。”
姜含笑心里很迷惑，慢慢体味他的意思——难道他的意思是说，因为有别的组其他的某个女明星在，形象比她更仙气飘飘，所以她不适合《花神》？
她瞧着他，慢慢说了句：“...哦。”
打死江上清估计也想不到姜含笑的脑回路居然能拐到那么远，所以他没发觉异常，继续和导演交涉。
导演抱着胳膊，不太甘心似的，“唉，小江，你再考虑考虑嘛，你不让她去《花神》，那她能去哪个舞台呢？她又没有唱跳的底子，去哪儿都不合适。”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选秀里面“助演学姐”这个环节，坦白来讲其实就是一个形式而已，几个最近热度高的女明星来给选秀节目带热度，就算是一直当站桩都不算什么大事。谁都心里清楚。
江上清更不是傻子：“只要不是《花神》都很适合。剩下的几首都可以，就算是最男团风的那一组也可以考虑，我比较——”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却被人硬生生截断了。
姜含笑走近了，一把把合同拍到江上清怀里，扬起头瞪他一眼，“是吗？那看来我的气质最适合rap，我要去rap最多的组。”
反正他都觉得她不够仙了，为什么不暴躁到底。
导演目瞪口呆，看着姜含笑气冲冲的背影——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
洗手间的水流哗哗，姜含笑不停地捧起来，洗手。
大厅里正在进行录制。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打闹的声音。
这选秀节目人确实不少，几十个年轻男孩子凑在一起，简直快把房顶都掀翻。所以导师们都拿着话筒宣读规则，这才把那阵闹哄哄的音浪压下去。
熟悉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嗨，大家好，好久不见了。昨晚排名发布之后休息得还好吗？”
底下学员猛地发出一阵欢呼，巨激动地在那里叫。
“boujour——”
“前辈酷酷酷！！”
“哥哥——！！”
自从电影路演起，这还是江上清第一次回来录制现场，所以这些学员还停留在他发出那首回应流言的原创作品上，很激动地闹腾。
江上清被其他几位导师揶揄的目光盯着，也有点想笑。他随手捂住话筒，等这一阵震天响的欢呼过去了才又把手拿开，话筒拿起来。
“嗯，谁叫我哥哥？叫我哥哥的几个，到底是夸我年轻，还是你们想占便宜？不太合适噢。”
江上清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带过去，就这么笑着镇压了现场的骚乱，“第三次公演，我们会迎来场外的学姐助演，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现在我们开始分组选曲。”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声。
江上清和另外几个导师谈笑风生，几句话间就引入了他们流程的正题，给学员的舞台选曲。
而洗手间里，过了一会儿，自动感应的水流停了，姜含笑双手支在洗手台两侧，抬眼看镜子。
镜子前暖黄色的投射灯向下垂，整个洗手台都是明亮暖暖的灯光。镜子里映出来一张古典而精致的脸。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就算没有化妆也显得晕生两颊，粉光致致，像个古典仕女图上走下来的瓷人一样，眼神流波。
这哪里不仙了？
姜含笑气鼓鼓瞪着镜子。她知道，要来这里助演的有好几个最近热度正高的年轻女明星，其中就有那位电视剧黑马女主角，黄则璐。
巧的是，和姜含笑不食烟火的“玉女”形象相比，她就是走的草根清纯路线，更加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江上清喜欢那种？觉得那种更适合《花神》？
水龙头估计是感应到了姜含笑的怒火，颤颤巍巍地又开始淌水，断断续续，非常像在拍某种广告片。
被这声音烦得要命的姜含笑拿手捂了一会儿，水还是不停，顺着她手肘向下淌。
她皱眉，小声地自言自语，“水频，水急，水不断？来《冷冷环游世界》，助演一次，包得百病——”
门外的跟拍摄影：“…”
幸好他训练有素，非常专业，这才稳稳地扛着摄像机，分毫未动。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背后来了人。这位摄影师抬头一看，眼睛瞪大，手到底还是一抖，画面乱了，“…？？”
*
与此同时，洗手间里的姜含笑还在进行自己的心理建设。
其实她没那么不理智，也能猜到江上清也许是有什么别的理由——这破选秀节目里哪儿哪儿都是拍摄镜头，很多话都实在不方便明说。
但这并不影响她恼火。
实际上，这种不安、恐惧和不确定而堆积成的情绪，从看到江上清被无数女粉丝围堵就开始了，如果说他和环长的新闻是火上浇油，那么如今这拒绝让她参与《花神》舞台的发言只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在路演的过程中，她看起来总在发脾气，每次都被江上清哄好，但这问题其实也始终都没有解决，不过是姜含笑一直拖着不愿意谈，只当问题不存在罢了。
和大明星谈恋爱真的很难。即便他的每个举动都在告诉你“放心”，可事实是如此明显，他身边全是未知的诱惑，等到新鲜感过去，究竟凭什么为一个人放弃一片森林？
生活不是爱情电影，不是那样的。人会变的。姜含笑是太聪明，太提前看明白这一点，才会如此痛苦。
难道她不想平心静气和他讲话？难道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闹脾气不好？
如果能确定恋人不论怎样都感情坚定的话，谁又会因为一句“不适合《花神》”就生气啊？追根结底，她还是对感情没有什么信心，所以才慢慢累积起如此一点就炸的敏感情绪。
穿着出镜的服装，姜含笑只觉得寒意往袖底钻。
她把那件改良得快看不出古代服装影子的裙子裹紧了一点，还是冷得手脚冰凉。只能把手指往胳膊上握了一会儿，虽然被自己冰得发抖，但至少手慢慢暖了起来。
想了半天，她还是受不了自己过于无理取闹的举动。叹了口气，准备出去。
然后她拉开门——正看到走廊对面站着的江上清。
他一手拿了个打分的板子，另一只手拿了根笔，正低头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头。戴着黑框眼镜，一张皮肤雪白的脸，看起来和年轻男孩子没什么区别。
他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跟拍摄影，双手比了个“不”，示意他不要再拍了。然后迅速走过来，手按在门把手上。
姜含笑肩膀上传来一股推动的力。而她被转眼间多出来的这好几台摄影机给弄得有点发懵，所以迷迷糊糊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江上清推进了这间单间的洗漱间里，锁上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
“我可以解释。”
江上清反锁好了门，上来就是一句石破天惊，“不让你去《花神》这件事，不是真的觉得你形象不适合——我可以解释原因的。”
“没关系，也是我没有提前和你说过我会来。本来以为是惊喜——”
“是惊喜，现在也是惊喜。”江上清帮她捋了一下碎头发，声音放低，小声说，“我现在也希望你能去《花神》，但是这一组的人很不适合。”
“选秀节目里的舞台，最后是要排出名次的。哪一组多出一点优势都能影响每个人的排名。你是MV的原女主，去了会增色很多，但也会让观众觉得不公平，是你在偏帮他们。这样只会对那一组的练习生来说有好处，对你来说有害无益。”
“不过这个原因其实也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一组的成员。”
江上清看着姜含笑指关节发红的皮肤，把她的手轻轻拉过来，放在自己手里，垂下眼睛轻声说，“那一组成员，有一个虽然排名靠后，但是已经谈好了必定要出道的。”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把姜含笑搞迷糊了，“谈好了…？这个选秀节目不是靠投票的吗？还能作假？”
看江上清朝她莞尔一笑，姜含笑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很有点幼稚。
她捋了一下，慢慢明白过来，“所以导演让我去《花神》组，是为了给他们拉票背锅的？最后如果他出道，也可以说是因为舞台太吸粉？”
“比那更过分的手段还有很多。”
江上清又顿了一会儿，“MV女主进原歌的组本来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其实戴冷应该发现不对的。这里面很明显有问题。”
姜含笑差不多明白了，但还是很好奇，一定要他举个“更过分的手段”的例子。
江上清并不想说，但实在扛不住姜含笑，很快屈服：“比如在论坛里传谣言，说他的资源不是谈来的，而是你自从那次舞台之后就苦恋他，联合公司送资源…他们公司很擅长玩弄舆论，类似的方法太多了，很能把假新闻炒得很真。”
话毕，就看见姜含笑凑到他脸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江上清有点错愕，把原本握在手里的姜含笑的双手微微提了一下，合拢在他自己的脖颈上——那里更暖和一些。
姜含笑被他轻轻地拉近了一点点，听到他温柔问，怎么了。
“如果要真的传起来我苦恋谁的新闻…你会吃醋吗？”
姜含笑问他，“会吗？”
*
到和小组里成员见面的那一天，外面下起了牛毛细雨。
真是细毛毛一样的小雨，不在灯下细看都看不出来，就算站在雨里，也得很久才能察觉出雨的存在。
摄影师们都不太满意，外面的天都是青色的，阴雨天光线不好，拍摄出来的画面也容易效果差。
但不管怎么说，春雨贵如油，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雨，也算是很有纪念意义。
“听说初雪在韩国有很重要的意义，如果能在初雪的时候和恋人在一起，以后就会永远不分开。”
姜含笑在练习室窗前趴着看了会儿窗外，随口说。
然而她说完了才想起来面前的都是选秀的练习生，未来的爱豆，谈恋爱可是不能触碰的底线，“呃，等等，我没有让他们谈恋爱的意思，剪掉，剪掉——如果播出去，我可是会被粉丝撕碎的！”
旁边几个练习生都听说过她的“玉女”名头，本来又拘谨又不好意思，听了这话倒是都乐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没事儿，我们可糊了，我们没有粉丝！”
“对，听说网上管我们这组的歌都起了个名，叫糊比之歌——学姐、呃，薛、薛、学姐…随便说！”
这群练习生虽然大部分年纪都很小，但也扛不住姜含笑一个跳级上学的人——她才满十七岁没多久，比整个组的成员年纪都要小，叫“学姐”非常勉强。
姜含笑按了下拳头，“咋了，叫学姐你很烫嘴啊？我姓姜，不姓薛好不。”
其他人都笑了，把结巴的那个人推出来，七嘴八舌的。
“哎呀，学姐，不是那样，这小子是你粉丝，他紧张呢…”
“对，之前你们剧组放了花絮，他就开始喜欢你了，这几天就等着被淘汰之后去包场看你的电影来着！”
等着被淘汰…
姜含笑哭笑不得：“好吧，那谢谢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被困在这里，决赛之后再自由。”
其他人也笑了，纷纷跟着她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在等什么的样子。
其实今天的见面和练习早就结束了，已经是深夜。而他们还在这里干等着的原因是…
“学姐，别等啦。录花絮不会有我们的份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