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含笑看着台下台上忙碌奔跑的人群人头攒动，一时间觉得乏力。
经纪人高谈阔论，明星互相寒暄，红毯踩在脚下，但谁都更想踩着同行的头顶上位。
刚刚的网红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吗？这圈子里的顶部根本不存在没有野心的人，即便是江上清，她也很清楚他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的一味心地纯善的白月光学长。他也需要红，他也需要知名度。
他并不喜欢被一直认为是靠脸红的，所以需要维持知名度，让更多人能听到他的作品，改变人们的认知。
没有知名度，又有谁肯去听一听你的歌？
而他现在就在向反方向的深渊走去。因为她。
“Love can touch us one time.
And last for a lifetime.
And never let go till we\'re gone,
...
”
江上清站在台上，浑身浸满海蓝色的光，睫毛好长好长。
“Love was when I loved you.
One true time I hold to.
...
”
他的眼神落了眼在摄像机上，然后又错开，只留下温柔的一瞥。台下几个跟进来的粉丝互相握住了手，屏气凝神，没办法说话。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
”
歌到了高潮，苏格兰风笛缭绕徘徊地响起来，鼓声几乎从脑后震荡出来。江上清的舞台经验丰富，慢慢放下话筒，从台上走向下一个定点，在台上的布景上留下一道优美的剪影，腰细腿长。
而他慢慢在把视线转向台下，刚好对上了姜含笑。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
”
他把这首歌唱得很有力量感。和为了保持少年感而保持的薄肌身材不同，他的气息不光长而足，并且也能极富爆发力，感情从吐息里喷薄而出。
灯光流淌整个舞台，而江上清就那么笑着，望向台下，对上姜含笑的双眼。
姜含笑站在原地，心潮起伏。
他什么都不怕。you are here,there’s nothing i fear.
他大约早就看出她最近的愧疚和犹豫退缩，所以就这样，无言告诉她，他什么都不怕。
不怕了。
摄像机暂停录制的前一秒，江上清笑望着姜含笑的眼睛，这么做了口型。
“不怕了。”他说。
*
然而，在这个时候，在江上清做出“恋情风波后还敢唱情歌”的生猛壮举时，网上正在热议刚刚T大男网红发出的照片。
正像姜含笑所说的那样，这位男网红确实是拉踩老手。但是——这一次，他这招虽然有效，却用错了人。他太低估成名久的明星了。
江上清可不是素人。
江上清本人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粉丝倒确实是因为恋情跑了，但他的脸又没跟着跑，路人又不瞎。就算毫无妆造，他也不是一个普通小明星能压住的。
明星和网红外貌差距大的源头在于网红只需要上传静态图片，而明星却需要接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动态镜头考验，更别说爱豆需要在高强度舞蹈的同时做表情，稍有不慎就会崩掉。而江上清却这么多年稳坐天团门面担当的宝座…也就翟少晟这种被急切的捡漏心理糊了理智的人才会想出捧一踩一的烂招。
-@咩咩：jsq偶像失格我先说了，但讲道理，你们真的觉得这小网红比jsq好看吗…
-@嗷呜一口：瑟瑟发抖+1…热赞看得我都怀疑人生了，对着这网红夸腿长，你们考虑过砖缝的感受吗？你们只是少说一句话，砖缝失去的可是笔直的做人原则啊！
-@moonlight：这网红是看jsq最近出事了，就想踩着jsq上热搜吧
-@柠檬子：哈哈哈哈xswl，他要是真能比jsq好看，其实还真能上位，毕竟jsq风评现在确实烂到谷底了，可惜算盘打挺好，颜值没跟上啊23333
-@颜猫一枚：有一说一，之前看jsq单人照片没觉得，现在和网红合影才发现他好好看啊！真绝了，尤其是身材，比旁边拉了腿的还优越，这腿，这肩，先斯哈为敬
…
网上的评论大多一致，都在嘲笑翟少晟的小心思。翟少晟的计划落空，恼羞成怒，设置权限了。倒是江上清喜提“人间p图特效”称号，风评逆转了些。
“该骂你的一个没少，烦死了。”
姜含笑刷完手机，得出这个结论，在原地跺脚。
江上清把后台休息室的门反锁上。回身后朝姜含笑张开双臂，把她抱进怀里。
不得不说，江上清其人，真是温柔到了没边。前几天自打出了恋情的事情，他和团队一直在忙后续处理的事情，现在疲倦到了极点也只是头微微后靠，倚在墙边，照样笑着低头把姜含笑抱在怀里，认真听她抱怨。
姜含笑心很软，不讲话了：“你休息吧——你靠着我。”
这主意一出来，她才觉得有意思：“来靠我肩上，好不好嘛，来嘛。”
因为连着熬夜太累，江上清其实确实困得要命，现在看她估计是想要看笑话的样子，他也觉得好笑。
他也不在乎，还真头一低，抵到了姜含笑的肩边：“沉不沉呢。”
姜含笑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沉。”
他真靠在姜含笑肩上睡了一会儿。她本来只摸他的脸，觉得手感好，想到之前在看完他的记录片之后做的事情和看到的样子，就越摸越放肆，摸到腹肌，再到人鱼线——隔着衣服，也能摸到人鱼线的位置真的凹陷下去。
姜含笑静默一会儿。
如果别人问她什么感想，她只能说，如果有条件，一定要摸一摸男朋友的人鱼线。这手感——绝了。
想什么来什么。江上清大概休息了十五分钟的时候，一道电话打进来，姜含笑接通，听见夏雅安的声音：“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含笑心分二用，一边手上疯狂摸江上清的人鱼线，一边回答夏雅安，没绕弯子，说了实话：“夏导，我目前没什么意愿再拍戏了...等到乌导的戏评了奖，我想先歇歇，就不去啦。”
江上清被她摸醒了，无奈地看她一眼，只能默许，笑了。
而姜含笑正上下其手得起劲，却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夏雅安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恼怒——这些都没有，她反而以一种极其讶然的声音，向姜含笑问道：“你觉得乌锋那部电影肯定能获奖？”
她说：“等等，含笑，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些所谓‘名导’有什么奇怪的滤镜呀？我们有高峰也有低谷，可不是部部电影都能拿奖的哦。”
“这些，大家不是应该都清楚的吗？”
第71章
没人见过江上清这个类型的偶像。
当进行比喻时，大部分偶像会被比喻为“花瓶”，不光是因为他们美丽，更因为偶像易碎。轻易一个超出大众期望范围的举动就会引来偶像光环的破裂。
为了维持这道光环，大部分偶像都会七拼八凑，用公关甚至谎言来拼凑起光环的碎片，可江上清不一样。
他自求破碎。
日子流水一样从指尖流过。从九月，到十月，再到了十一月中旬，江上清的恋情风波却始终没有平定的意思。
一是因为他的名气太大，一时半会不足以让大家接受；
而二来，则是因为——江上清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分享恋爱记录，持续地，均匀地…引来无数激烈反抗，却仍没有停止的意思。
-@江上清V：我们很好，谢谢大家[图片*9]
九宫格，张张都是两幅餐具，三餐都有，明摆着是和女朋友。
-@江上清V：女友视角[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四张图片。应该是女朋友给拍的，镜头里江上清笑着摇头，拿了支花，正往香槟杯里剪，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半点不见颜值下跌。
-@江上清V：分享单曲[链接]
配图是首爵士歌词截图，正播放到“You are all I long for/All I worship and adore”。另一张是live图，□□的脚，漂亮圆润的脚趾，在脱下来的高跟鞋上踩来踩去，画面的颗粒感很重，像部古典香艳的黑白电影。
每一次发出来，网上都要炸一次锅，大片沸腾起来。
-@人间柠檬精：？？
-@树下是我：…这哥是真不怕死啊，他想当恋爱博主么
-@Adore99：这也太戳女友粉的肺管子了，他完全不要粉丝了吗？？
-@浓睡：散了吧散了吧，我看江上清应该是想退圈，还有什么好看的？都被骂成这样了还我行我素的，绝了，明摆着是想退圈嘛
网上对他的猜测什么都有，但江上清倒神色如常。
除了那一条“作词权”，其实格非对他鞭长莫及，能使到的管束力度很松。他早就单开了工作室，没有公司再插手的余地。
不过虽然公司没有资格雪藏他，但他的状态也和雪藏差不了太多了。
他没再接新的通告，开始慢慢闲下来，放慢了脚步。
在这段漫长的近似雪藏期的时间里，他留在了北京，收拾出来一处房产。与之前偶尔住一两天不同，他开始长住北京，全神贯注收拾整理起旧作品，进行创作。
同时姜含笑踏入大四，还在继续焦躁地完成学业，并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设计。
之前的问题仍然是存在的，姜含笑这种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人，习惯了无往而不利，也习惯了做“第一名”，而T大却让她无法继续这样所向披靡下去。这让她感到无比痛苦，情绪常常达到崩溃的程度。
而每一次她崩溃，都是江上清在她旁边的。
他从前留宿北京时，比较常住在朝阳的一套房产里，有三层，放眼望去十分阔朗，刚好能放下他的各色乐器。但因为姜含笑的状态越来越让人担心，他紧急搬到了T大附近的一套普通公寓里，也好及时陪她。
唯一就是这套公寓面积只有一百平左右，所以江上清要创作，把乐器都搬过来，就要更艰难一些。这也造成了即便姜含笑已经知道有不少乐器，第一次进门时却还是被他大提琴、竖琴、扬琴和鼓并放的场面给震慑住了的场面——他的乐器摆满了房间，非常壮观。
姜含笑坐在岛台上，还在抽噎，看着江上清拿夹子夹出一方冰块，手握着刀切割冰块时，在指关节处会有一点血管微微突起，更显得他的手指修长白皙。
窗帘紧紧拉着，房间里只开了一圈吊顶旁的小射灯，光像是涓涓细流一样流出来，江上清搅拌冰杯调酒，用伏特加、西柚汁和蔓越莓汁，香气若有若无。
一场秋雨一场寒，此时已经到了秋季的末尾，雨淅淅沥沥的，始终不断。寒冷一直加码，季节变换的天平向冬天一路倾倒而去。
他小声安慰姜含笑，慢慢开导。很神奇，他身上仿佛自带某种镇定剂一样的氛围一样，能让她的心慢慢温暖镇定下来。
大雨打湿日落，窗外一片含糊的橙黄色。江上清在房间里向来赤脚踩地毯，在这间公寓里也铺了相同的地毯。
他的衣服宽松柔软，被姜含笑扑进怀里时也不觉得惊讶，反手抱住了她。
等到看着姜含笑难过够了，被开导得开心了，江上清才踩过地毯，一手端酒杯，一手牵着姜含笑到沙发上坐下，看她还是不愿意开口，就很耐心地绕开话题，带着她往别的事上分神。他慢慢和她讲他刚改好的歌，顺手演奏，俨然变成了现场乐队。
喝了几口他的酒，缩在沙发里，看见他坐下拉大提琴的样子，姜含笑觉得微醺意和某种汹涌澎湃的感情在翻涌，在她的躯壳下，在她薄薄一层皮肤下快要喷薄而出。
和他这种人恋爱，其实是在救她的命吧。
完美主义对她来说是一剂慢性毒药，让她这种人变得偏执，变得郁躁，每每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当得不到期望结果时，焦躁加深；而焦躁加深只会让人愈发傲慢，更加眼高手低。这种死循环像一个漩涡一样，是会要人命的。
可是。
姜含笑听见大提琴仿佛丝绸的声音，听见雨猛烈敲打玻璃窗的“砰砰”声音，甚至听见酒杯里冰块慢慢融化的“滴答”一声，她出神，想道，他真的太有耐心了，一句句温柔讲，一天天耐心听。
每一次，她的抱怨都能得到认真的回应。
因为连熬两个夜的倦意终于上来，眼皮虽然是发红发肿的，但她却奇异般感到心中轻松。
在渐渐平缓的呼吸中，她终于陷入沉睡。
梦里，她梦见圣光灿烂。
*
不久到了年末，各大男星女星也开始了红毯争奇斗艳的比赛。
不过，这对江上清和姜含笑两个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他们一个自承认恋情之后久久没有新动向，一个则摩拳擦掌，只等着在颁奖典礼上拿到最佳女主角，登顶年轻演员巅峰，然后就能和江上清公开恋情。
怀着这样的心态，两个人都没太用心准备红毯，奈何Wendy和吴亚不干，还是带来了造型团队。
“你真的希望‘请你笑笑’cp完全掉到一百名开外吗？”
吴亚循循善诱，“你们几个月没同框过了，超话可基本上快变成荒草地了哦。偷偷告诉你，上清和顾以婕的cp‘上元节’最近火得很，有不少人都觉得江上清的女朋友是她呢。”
姜含笑：“...现在就来。”
“你不会想让笑笑一直被不和传闻困扰吧？”
Wendy一本正经，“现在还有不少人怀疑她和你矛盾很大呢，再这么下去，‘请你哭哭’cp真要超过你们的真人cp了哦。”
江上清：“...现在就去。”
Wendy和吴亚击掌，心照不宣：耶！
走上红毯时，外面还在下着雨。姜含笑站在江上清身边，手指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江上清察觉了，看了眼四周，低声问她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