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川”, 坐在车上缓了很久,沈韵觉得从昨天开始就深埋在心底的那股戾气被压下去了些,她偏过头,缓缓说:“听到我的事情后, 你脑子里每天都在瞎猜些什么啊?”
楚川的手顿了顿, 没有说话。
“我这个人, 从小就比别人冷静一点, 哪怕情绪上头也不会被情绪裹挟失去理智。”她不想知道这一次楚川从哪里听到了她的事,只接着说道:“小时候我恨周艺青恨得要死, 想要一刀捅死她的时候也会在愤怒中考虑这件事值不值,我从来都不想搭上自己,所以我最后选了吓唬她把她吓怕, 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楚川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发出一句气音,“哦。”
沈韵轻声笑起来,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间或掠过的堆积了整夜的雪上,阳光撒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令人眼睛发酸。
“楚川, 我说真的。”她托着下巴,扬起唇,说道:“我在被周艺青关在沈家庄园地下室的时候恨得要死, 浑身都难受。”
“那时候周艺青不给我饭吃, 也没人在意我, 为了维持表面的功夫,她给了我一盏不知道从哪个年代扒拉出来的煤油灯,让我写作业, 她下次好去帮我开家长会。”
“跟在那儿演灰姑娘似的,想想就好笑。”
“被她打得最严重的那天是我生日,蛇皮杆子往我身上抽,伤口在腰上火辣辣的疼,后来我醒来之后,下定决心之后,我一边哭一边写了很多愿望。”
“最重要的一条是——”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幽远,这才接着说:“我要活得比她们任何人都久,我要活过周艺青,我要活过沈明,我要活过沈家庄园里的每一个人。”
“我的命和生活多金贵啊”,她轻呵一声,“他们一百个人的命,都抵不上我自己的。”
楚川抿着唇,他目光直视前方,车里一时间静得像是个坟场,仿佛没有活物呼吸。
他知道。
楚川在心底默默说。
他心疼沈韵。
可他也爱死沈韵那种在绝境中反杀的决绝了。
哪怕只是听顾屿山口述,也帅到他心口发颤。
哪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有沈韵那么厉害。
哪怕是他在同样的年龄说不准也做不到这么冷静理智。
他只是不想再看沈韵在这些痛苦中走下去了。
凭什么什么倒霉事都要往沈韵身上摊呢?
全世界那么多幸福的小姑娘,为什么不能再有一个沈韵?
如果他单纯的被沈韵甩了,沈韵睡完他拍拍屁股走了,他说不定告诉自己沈韵是个没良心的女人,颓废几天就这么过去了。
可他偏偏知道了沈韵的过去,他就彻底放不下她了。
他心疼。
心疼自己没有早一点遇见她,没有早一点认识她。
哪怕她过去做的那么过分,在今晚听到那些破事他还是心疼得要死。
他害怕,他怕极了。
他怕沈韵不开心,他怕沈韵做傻事,他怕沈韵想不开。
哪怕他知道沈韵是个比他更冷酷更理智的人,他还是怕。
想到那么一丁点可能他都怕得发抖。
顾屿山这招太高了。
他早就知道这样做沈韵会把他丢了个彻彻底底,可他丢不下她。
因为顾屿山自己本就是前车之鉴。
也就是到现在楚川才懂顾屿山说的——楚先生,但愿你不会变成第二个我——是什么意思。
他曾经想平静的待在沈韵方圆以外,乖乖做被他舍弃的前男友,做第二个顾屿山,给双方留下一个体面。
可他到底不是顾屿山。
他永远做不到小心翼翼。
楚川永远都是执着的,是顽固的。
他是和沈韵一样,有着孤狼般决绝的人。
他或许忍的了一时,却不可能永远忍耐下去。
他是被人折辱无法还回去都要卧薪尝胆弄死对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