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顾屿山尽力的恢复平常的模样,可嗓音还是哑得厉害,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张人民币递给对方为自己还没有付款的咖啡结账,他扯了扯嘴角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等服务员走了,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望向长街尽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顾屿山设想过很多种沈韵生气的模样,包括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般冷漠的对待他。
——就像今晚。
可心口还是会涌出难过到极致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没有想到也不想想到沈韵面对他,真的会是他猜想的最糟糕的情况。
沈韵最后那一眼代表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突然又想起了沈韵去陆医生那里的那一天。
他在那天夜晚一字一句的认真看完了沈韵的报告。
陆医生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沈韵的那瓶水,四个月前就有要爆裂的趋势了,可她没想到,四个月后再来复查的沈韵,居然稳住了,甚至往下走了一点。
四个月中,唯一的变量,是楚川。
那天晚上,顾屿山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他待在沈韵身边十年都没有治愈她。
沈韵从始至终只能靠画画来作为排解内心情绪自我调节的唯一方法,却在画画的过程中越来越痛苦病态。
可在画画这个方法都失效了之后,在沈韵的精神快濒临崩溃的时候楚川出现了。
他替代了画成了沈韵排解情绪的容器。
顾屿山不是能陪在她沈韵身边的人。
没有哪一刻,他比那一晚更清醒的明白这件事。
沈韵需要的是和她一样决绝挣扎的孤狼,是嬉笑怒骂能够令她发泄情绪的刺激,而不是他这样永远温吞包容没有脾气的水。
他在家里静坐了一夜,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已经习惯了万事为沈韵考虑好,理智超越感性。
楚川和沈韵相处的过程其实很危险,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楚川在无知中不小心触碰到沈韵的崩溃点,导致沈韵这瓶水彻底碎裂,沈韵更是不可能主动告知楚川自己的过去。
沈韵不在乎别人,极度自我又极度冷静,能把她逼垮的只有自己,可顾屿山依旧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权衡了一晚上之后,他发现这个令人厌恶的角色由他来做,最好不过。
从来不抽烟的顾屿山第一次在深夜点燃了沈韵最爱的烟,浓郁的玫瑰味道,爆珠破裂后溢满口腔,他被呛得眼角发红,好像这样就算被她吻过,圆满了他的执念。
然后第二天,拨通了楚川的电话。
他提起沈韵时楚川眼底不自觉浮现的温和、恋慕还有隐痛都能让他看出来,楚川是真心陷进去了。
顾屿山由衷希望,那个桀骜又不是个好玩意儿的男人可以让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十年的小姑娘痊愈。
哪怕不可以痊愈,也希望他小心的不会伤害到她。
他痛苦一点,也没关系。
真的。
只要她好就可以了。
顾屿山凝视着沈韵远去已经完全看不到的车尾灯,长长呼出一口气,眉眼间的疲惫都夹带着沉重,可他却低声压抑的笑起来,他仰头,往后拨了拨自己散开的头发,手掌抵在额头上,掩去眼底的泪光。
街边的霓虹灯影在他眼底都模糊成一片被水晕染过的痕迹。
他的好姑娘,他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他这辈子的大度都用在这里了,他在亲手为另一个男人递上接近沈韵的机会。
但愿楚川不会令人失望。
-
沈韵开车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她在跨江大桥上吹了半个小时风,大脑越发冷静。
到了楼下,她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的点了根烟,抽尽才走上楼去,然后敲响了楚川家的房门。
里面很快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楚川显然已经回家很久,头发带着湿气,穿了身居家的灰色睡衣。
见她只盯着他不说话,楚川挑了挑眉,问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