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丛云已经不再是之前乖巧听话的样子,他露出了与孝仁太后相似的绝情绝义嘴脸,他道:“太尉的奏疏朕看过,也看过种种证据,尽管皇姐这两年的确辛苦,朕原本应该网开一面,但皇姐从前与北狄勾结,并且对母后不敬的事情,证据凿凿,朕不能视而不见。朕给皇姐三天时间,皇姐离开了晋国境内,朕从此之后不会计较。”
那时她原已想好了推脱之词,她原本打算把一切都推到季四明还有容昭手下胡邈身上,正好可以用勾结二字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好还能把容昭拖下水,让赵丛云心生警惕,谁想到赵丛云一来便说了这样的话。
并且赵丛云也不打算听她多说什么,语气淡得很,他道:“当初皇姐去和亲,的确是朕与母后对不起皇姐,但皇姐与北狄勾结一事,实在是无法让朕释怀。朕可以容忍皇姐做许多事情,但这件事情却没有办法原谅。朕不能替当初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轻易说一句原谅,他们多少人因为北狄的入境而被迫离开家园,之后又不得不狼狈寻一个栖身之所?朕甚至可以容下皇姐你对母后的不敬,但勾结北狄一事,朕无法容忍了。朕允许皇姐带走你想带走的东西,从此不要回晋国了。”
说完这些之后,赵丛云便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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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娥明白这件事情已经再无转圜之地,她的辩解已经毫无用处,她的谋划或者就已经早被赵丛云看在眼里,故而他才会如此笃定地说出了这些。
可三天时间能去哪里?
若是寻常出行,也不过只是能离开京城到京畿下辖的州县。
若不眠不休换马不换人前行,或者远一些能到北地边境,又或者到洛州这种地方。
其实赵丛云就是要她死罢了。
他不愿意承担下一个心狠手辣对亲人下手的名声,故而给了一个看起来是生路的死路。
她应该就自裁在公主府中,成全赵丛云的心愿,或许他还会看在自己做了两年多摄政长公主的份上,为她死后还遮掩一二,给她死后哀荣。
但她却并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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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尽管离开京城也不过是一死,她还是在夕阳西下时候带着人离开了京城。
而此时此刻跟随在她身边的人——她收回目光,看向了举着火把跟随着她的这些侍卫。
这些人还是当年先帝还在时候赐予她的侍卫。
他们当初陪着她去了北狄,然后陪着她回到京城,十多年过去,有一些人离开,有一些人死去,剩下的不过就这十几个人了。
他们为什么还跟着她?是因为当年先帝的托付吗?是因为她是值得追寻的那个人吗?
此时此刻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却并不敢去开口询问。
所以,她应当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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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侍卫见她停下这么久,便上前来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殿下,要往哪边走?”
赵素娥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的一篇漆黑,她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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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容昭、若不是容昭,她今时今日应当在宫中欢庆。
她所能怨恨唯有容昭一人,自那年他戳穿了她与刘鲧之间的交易开始,她这么多年的坎坷都源自于他。
容昭为什么没有死在战场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不经意抬头,瞥见了夜空中那弯弯的、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下的娥眉月。
月……
她的名字便是月,先帝给她起名,是不是希望她便似月中仙子?
忽然她想起了另一个名字也带着月的人,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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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瞬,她有了主意。
“去洛州。”她向身边侍卫说道。
侍卫没有问原因,便干脆地点了头,道:“那殿下现在要找个地方休息,还是这会就朝着洛州去?”
“不休息了。”赵素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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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迫不及待想去洛州,她横竖也是要死的,在死之前她还能报复容昭。
能报复到容昭,便能让赵丛云失去主心骨,朝中那些文臣,根本撑不起偌大的晋国。
她死后,哪怕晋国四分五裂呢?
既然她不能入主晋国成为皇帝,那么一切与她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心中升起几分扭曲的快意,她打马前行,便朝着那漆黑的前方头也不回地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