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到了赵丛云。
当初太后辅佐了才三岁的赵丛云登基,之后这么多年的培养之下,赵丛云并非是一个傀儡——他性格或许温和,但却并不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的皇帝,他甚至都很明白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会有所约束,只要再过两年,赵丛云只要还在龙椅之上,群臣就会上书请赵丛云亲政。
她很清楚能看得到赵丛云对容昭的信任,甚至他信任容昭更胜于她。
所以容昭……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不能死,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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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娥目光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容昭,慢慢直起身子,向外面道:“去请太医来,容太尉身上伤口裂开了。”
外面宫人应下来。
赵素娥用指甲掐着手心,她只恨当初太后送她去和亲,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今时今日她这样进退维谷?
太医很快便到了翠烟阁来,赵丛云听说了这事情,也到了翠烟阁中来探望。
赵素娥在屏风后面坐着,听着赵丛云在问太医这些伤口为什么会裂开,究竟什么时候会好,如若太医院的药材不够用便去内库拿云云。
在太医包扎完毕又灌了一大碗汤药下去之后,容昭醒了过来。
已经到了要出发去天龙寺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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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赵丛云向他道:“太尉便不要再奔波,先在宫中休养,有皇姐陪着朕一起到天龙寺去就足够了。今日原本是想请天龙寺的僧人给母后供奉长明灯,朕自己便能处理好。”
容昭似乎是茫然了许久,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形,他声音嘶哑道:“臣还是送陛下到天龙寺才放心。”
赵丛云回头看向了屏风后的赵素娥,道:“皇姐帮朕劝一劝太尉,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赵素娥抿了一下嘴唇,终于还是开了口,道:“圣上所言有理,太尉还是先养好身体吧!”
容昭也朝着屏风后看去,他感觉自己晕晕乎乎,整个人都有些沉重,他看不清赵素娥的神色,可他还能想起来方才赵素娥说的那些话。
须得从长计议,他只这么想着,但也没有精力想太多。
于是他只便谢过了赵丛云,道:“那臣便听从圣上吩咐。”
一旁赵丛云高兴起来,道:“太尉一定快些好起来,将来朕还想太尉带着兵马把北狄夷平,命他们俯首称臣,皇姐当初在北狄受过的委屈,他们都要一一偿还。”
这话让屏风后的赵素娥半晌无语,她沉默地透过屏风看向了躺在榻上的容昭,她看到容昭也正透过屏风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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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一碗药,容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中是他在边疆与蠢蠢欲动的北狄厮杀。
梦中的他不似他曾经那样所向披靡,他被打得狼狈后退,他仿佛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他打了败仗,无颜见人,于是被发配边疆。
在梦中,他请求朝廷只罚他一人,放过他的家人和妻子。
再接着场景一变,他变成了站在城楼之上的秦月,他在看着远处的自己带着赵素娥往鹤城去的那一幕。
他自己从城墙上跳下去——
由此惊醒,他感觉浑身上下都一身冷汗。
一旁照看他的太医见他醒过来,急忙又端着一碗药过来了。
“容大人,上回都说了背后伤口深,不能弄得裂开,你都不听话。”老太医扶着他半坐起来把药给他喝掉,“伤口没痊愈,又裂开,又劳心劳神地奔波,这不就烧起来了?小心发烧太久人就成了傻子哦!”
容昭把那苦药汁一饮而尽,道:“只是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事情。”
老太医把药碗接过来放到了一旁,慢悠悠道:“这世上事情哪里是做得完的?”
容昭闭了闭眼睛,轻叹道:“只是没想到有许多事情,与我想象中并不相同——只是想到,我辜负了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颜面回头去找她。”
“老朽不懂这些,老朽只知道大人你得好好养着,伤口再裂开,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老太医摸着胡子说道。
容昭苦笑了一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老太医说着就起了身,“大人先在这里休息,老朽就在外头,有什么事情喊一声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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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重新侧躺在了床榻之上,他看着眼前的陈设,目送了老太医到外间去。
他在思考北狄与赵素娥之间的勾结,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在赵素娥面前说破,那么必须得有一个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