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茶鹅er
时间:2022-02-11 07:57:50

  久而久之,天然形成的地貌也蒙上了诡秘的色彩,不断警示着过路人,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怪谈奇说。
  传说中,这种近类啼哭的风声,起源于战时俘虏。
  入侵者杀死了层层驻军,掳来周边妇孺,埋伏于索阿布,想要在此瓮中捉鳖,将援军一网打尽。
  善良的塞北妇女们在援军入谷前共同发出哭声以作警示,因此被入侵者在此虐杀,无一生还。
  久而久之,她们亡魂不散,不舍昼夜,啼哭不断。
  无人知真假,那场惨烈的战事,在史册上也只留下了寥寥几笔,是否真有这样一群舍生取义的奇女子,也真伪难辨。
  出于某种虔诚、或者说避讳,没有一个过路客会选择在夜间过谷。
  哪怕此刻天空上方的太阳已到了最贴近地面的时刻,越是靠近峡谷,这条蜿蜒前进的长龙,愈能感受到那种冷入骨髓的凄寒。
  身后的宋星也不可避免地瑟缩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牙齿一直打着颤。
  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此情此景,就是周边的成年男子,也没几个能面不改色。
  宋芒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索阿布峡谷,到这处还是头一回。
  他眯起眼睛打量四周,观察着鬼斧神工的沙壑垒砌起的天然地势。
  四下风声云动,远近相叠,恐怕贩马的老手来了,也分辨不出呜咽下的究竟是千百年前的亡灵还是藏踪匿迹的虎视眈眈者。
  大部队已进了个头,宽宽的长龙不得不拉长,以顺利通过相对狭窄的峡谷长道。
  缀在商队后头同乘一骑的少男少女拖着拉车混于其中,倒不显得突兀。
  宋芒侧过头,对着后头的宋星小声道:“姐姐,你的簪子是不是落在方才的路上了?”
  他极少说这样的长句,宋星愣了一小会,感受到怀里的簪子还是一样的硌手,下意识要辩驳,对上宋芒认真极了的面孔,又下意识地赞同。
  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对上宋芒认可的目光,她大声喊道:“我的簪子!阿娘留给我的簪子不见了!”
  她这不大不小的一声,吓得刚进峡谷的商队都回过头来看她,后头还没来得及进来的民众亦是停下了脚步。
  虽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在,宋星也没怎么退缩。
  尽管不知道宋芒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信任他、配合他。
  她不能给阿芒拖后腿的。
  在这么多双或茫然或疑惑或埋怨或指责的眼神下,她一脸焦急,仿佛真是丢了宝贝簪子一般,接着道:“我阿娘留给我的簪子!怎么办啊!”
  宋洪睡梦中隐约听见宝贝女儿焦急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下子惊醒过来。
  掀开帐子一看,也不管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下子就听到这句“阿娘留的簪子”,忙跳下来。
  “簪子掉哪了?”
  反应过来的王遇才也驾马从队伍前头到峡谷口子来。
  “怎么了?”
  “我阿娘留给我的簪子……”
  宋星红了眼,好在风大,睁着眼睛一吹,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一般哗啦啦往下掉。
  “星儿不哭,告诉叔叔,知不知道掉在何处了?”
  满峡谷的风声嗷嗷叫,后头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大部队怎么停下了,纷纷七嘴八舌地问起缘由。
  “怎么停了?”
  “干什么不往前走啊?”
  “听说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啊?”
  “好像是个小姑娘的簪子掉了……”
  “这不闹着玩吗?”“逃命的功夫,簪子掉了多大的事啊。”
  “就是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要是驽马人追上来怎么办啊?”
  “怎么在往后退?”“谁呀!妈的踩到我了!”“别挤别挤!”
  长龙瞬间像落了水的饺子一般,人仰马翻,闹哄哄地掉起了头。
  “头……”
  束着彩络小辫的男人冷着脸,对底下这场闹剧并不在意,抬手打断手下的问话。
  “早晚而已。”
 
 
第21章 宋氏夫妇惨案
  长龙的尾巴跟峡谷口子都拉开了百余米,也不见前面带路的龙头停下。
  文衙役和杜衙役原本跟在队伍后头,见大家突然调转方向,连忙策马追着龙头去了。
  “王老爷!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星儿的簪子不见了……”
  茫茫戈壁找一根小姑娘的簪子,这不是大海捞针吗?饶是两个衙役通情达理,也不免有些疑惑。
  “不是的……”
  宋星出声打断,看向宋芒。
  “谷中有异。”
  几个大人一噎,又见宋星摸出一根簪子,心下还是有所怀疑,只当是两个孩子胡思乱想、小题大做了。
  宋洪知道宋芒是有自己本事的,且他知道他的性子,不觉得他方才是冲动之举,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有他的发现。
  “阿芒,你发现什么了?”
  “马叫和人声……”
  宋芒不是喜欢同人解释的性子,见大家几分将信将疑,便不再开口。
  “真有?我怎么没听到。”
  “我也没听到……”
  “现下怎么办?”
  大家都不愿意拿这么多人命冒险,更担不起这个责任,不论是真有还是假有,最好不要以身试险。
  眼下索阿布是走不了了,腹背受敌、求救无门,大家脸色都不太好。
  “希望大人已经到了夕水城。”
  “只要迟迟等不到人,大人一定会想办法请出援军的。”
  见文衙役、杜衙役两个人对县老爷满是寄托的样子,宋芒微微挑眉,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峡谷埋伏了人?那岂不是说明驽马人早就越过塞北,一早就做好了要赶尽杀绝的准备么?”
  王遇才没他俩这么乐观。
  “不要停,接着走。”
  眼见大家思绪万千动作迟缓起来,宋芒平静开口。
  这话及时点醒了几人,大家稍稍散开,保持着不近不远刚好可以低声交谈的距离,但是都没有再放慢步子。
  文衙役本想回头看一眼,接受到宋芒平静扫过来的视线,骤然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后背上都是冷汗。
  在地形上,还是得看王家商队的车把式。
  他们个个都是走商的老手,塞北往塞内走的各条路,他们最熟。
  要变道,还是要问过他们。
  王叔是王家商队的老资历了,家仆出身,打王遇才父亲掌家那时候起就在商队里跟着走南串北。
  这二十年下来,没谁比他更熟悉了解这一片。
  除了面前这六个人,其他人都不知缘由,只当真是为着小姑娘家的一根簪子大费周章。
  王遇才叫了王叔到近前,这才道:
  “王叔,若是不打索阿布走,我们还有没有别的路去夕水?”
  王叔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见大家神色严肃,不解道:
  “若是去夕水不走索阿布,别处只会更凶险了。”
  茫茫大漠里,没人不畏惧神出鬼没的沙匪。
  而一茬又一茬横行戈壁的沙匪,却从来不敢轻易踏足索阿布。
  悍匪哪有驽马人可怕?
  王叔是知根知底的可靠人,王遇才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直截了当道:“索阿布埋伏得有驽马人,走不得了。”
  他瞬间了悟,忙点头。
  “小的懂了,小的不会同人多嘴。”
  若是传播出去搞得人心惶惶,到时候才是不好收拾,人一乱起来,冲撞了自家府上的亲眷可不好。
  “那我们就走万青山。”
  万青山并非真是什么鸟语花香的宜人青山,恰恰相反,它跟“青”字半点不搭边,是真真在在的不毛之地。
  那里乱世崎岖,长年寸草不生,远远看去,又陡峭又险峻,十分荒芜。
  “劳烦王叔安排下去,我们跟着走。”
  “小的知道。”
  长龙绕远,走了远路直奔万青山。
  越是这时候,才越是嫌人少了不够用。
  打探消息吧,没那号人手,风险太大那是拿命去打探,不成。
  留人等消息吧,王家商队倒是能顶事,但那是人家的人,也担着风险,两个衙役不好开口,这也不成。
  眼下这才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了,前两支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后头三支倒是还没到,不过也离虎口不差离了。
  想到这,文衙役与杜衙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点希望。
  县衙里不少宗卷、资料,那可是宝贵的东西 ,能丢的丢,剩下的拉起来都要五大车,跟着专门贩马的刘商爷安排在后头这一趟了。
  算起来,第四支跟队的衙役加起来都有十几二十人,若是在路上等着汇合一起去万青山,沙匪这一茬就不用担心了。
  旁的后有追兵前有伏路虎的事,那就只能说一句吉人自有天相了。
  打过商量,大家干脆继续往回走,后一支队伍也就是晚他们一个时辰动身罢了,走不了多久就能遇上。
  这么走了一会儿,后头的骚乱埋怨声渐渐消无,队伍也恢复了秩序。
  大家都走得精疲力尽,哪有那么多的闲心一直说些闲话浪费口舌。
  正是走着,宋家村的村长冷不丁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嗷嗷叫地摸了把脸上的土。
  “啊!”
  正扶着他的老妻不仅没给搭把手,反而猛地一声尖叫将他推到在地,神色惊恐万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摔了一跤叫他头昏脑胀得厉害,他只觉得脸上的灰土和着冷汗,湿漉漉地黏着在脸上,弄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周围的人一下子也都反应过来,这一看,俱都和他妻子一般模样,又是尖叫又是蹿跳的。
  宋大花扒开人群探头一看,直接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撩开了嗓子:“杀人啦!”
  只看他脸上,灰尘就着血色,日光一照,冷风一吹,叫人遍体生寒——可不就是杀人了吗!
  宋大花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大家俱都有了主心骨一般,“杀人了”“杀人了”的尖叫声顷刻便越传越远。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前头的文衙役和杜衙役也被引过来了,他们二人骑马赶来,抽出腰间的佩刀喝退聚集的人群。
  “散开!散开!”
  马蹄子像是跺在脚边,明晃晃的刀剑从头顶掠过,众人一哄而散,露出里头的宋村长。
  原不是人聚众打架,文衙役眼尖,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宋村长一屁股坐着的地方,淌着一串的血珠子。
  这会儿散开,脚下空出来,众人一看,也看到这串血珠子一路延伸出老远,原来并不是宋村长脸上流的。
  沿着这条被踩得面目全非的血线,每个人都挪开脚一看,顺着血珠子一走,这就一路看到了拖车上五花大绑的宋大牛和宋李氏两口子。
  拖车的驴子原地打着转,下头一片沙土都被血染成了猩红色,青天白日的,看着分外瘆人。
  那四只驴蹄子还在地上左踩右践,糊了一地的血和沙土。
  “嘶……”
  “是驴子的血么?”
  “不知道啊……”
  大家不敢向前,两个衙役对视一眼,骑马靠近。
  还没有走近,就看到两个人身上俱都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虽看着就像是晕着没醒一样,但放在两个经验老道的衙役眼中,却能一眼看出这是死了没多久。
  他们跟着仵作见了不少死尸,各种都有,些微细节还是判断得一点的。
  也没那么多讲究,文衙役直接挥退围观不敢上前的百姓,等大家离得足够远了,杜衙役才翻身下马,上前观察。
  血水是顺着拖车下头淌下的,这会儿还在往下滴,刚刚队伍停下的这么些时间,就叫拖车底下积了一滩。
  将人一翻开,就看到后脖颈处有钝刀痕迹,见骨的伤口这会儿还在往外淌血。
  两个正面看着好端端的人,谁能猜到背后被人乱刀砍的半个血肉模糊,也难怪这一路上都没人注意到。
  两个人是他亲手绑拖车上的,手脚捆得严严实实,他扒开手掌一看,都已经抓的血肉模糊。
  两个人都是被钝刀砍伤,活活放血放死的,硬生生这么熬了一路,驴车越是在路上颠簸,血就淌得更快。
  细看下来,手上脚上不难看出死前不断挣扎的痕迹。
  他将人翻回去,一脸凝重。
  “可有人看到那个宋小虎?还有……宋二丫母女。”
  方才一直做宋大花挤开人群扑上前,战战兢兢地看着拖车上躺得板正气都不吐的爹娘,干嚎两声。
  “天呐!爹!娘!”
  “你是二人的女儿?”
  杜衙役一出声,就叫六神无主的宋大花眼前一亮。
  她猛地扑过来,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住杜衙役的裤腿,嚎叫道:“你们可不能不管啊!都是你们害死我爹娘的!你们得抓住那个宋二丫,肯定是、肯定是她那个小贱人跟她那个短命的娘杀的人!我要她们给我爹娘偿命!”
  这话叫杜衙役下意识锁紧了眉头。
  “话不能乱说!”
  宋大花下意识要撒泼,乍一抬头就看到他腰间的长刀,连忙哆哆嗦嗦地低下头去哭了起来。
  撒泼?不存在的。
  文衙役巡视一圈回头,并没有找到宋小虎和宋二丫的踪迹,不仅如此,连宋高氏也不见了踪影。
  药童闻讯赶来,犹有几分紧张地拦下文衙役。
  “大人、大人,大概是半个时辰前,我解手回去就没看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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