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星星眼中带着泪花，眼角和鼻尖都泛着红，叫他心疼。
鬼使神差地，他将额头抵住她的，轻轻盖住她的耳朵，听见自己轻声呢喃：“星星，星星……”
“阿芒？”
一只手贴上他的脸颊，动作温柔。
“你是不是太累啦？我们进去休息吧。”
第32章 从恋爱到结婚
宋星一睁眼，就看见枕边放着一束花，一时间还有些晕头转脑。
院子里宋洪跟宋芒两个还摸黑砌着土灶，他们得赶着时间，趁着没上工的功夫把家用做好。
灶搭起来了，以后烧水也方便，到时候也要烧一些炭才好，等入了冬，夜里冷起来也不是个事。
这样的日子少说也还有两个月，只能自己动手。
山上的树多，好歹柴火是不愁的。宋芒一边想着，手上也不停。
地方小了伸展不开，宋星昨夜还是在恭房洗漱的，地方又冷又小还有味道，一两次还好，久了也不方便。
他这两天得想办法砍些树回来，在灶台旁边搭个专门洗漱的棚子，这样起码能暖和一些。
一家子这么挤着也不是个事，好歹得让宋星过的宽敞些。
等过个两天，左丘生稍稍养好身子回衙门那边，也能和陈师爷住一块儿。
好在前夜藏了些粮米，熬烂了也能给左丘生下肚，不至于叫他饿着。
这泥巴堆的土灶差不多砌好，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演场那头也响起了锣鼓。
这是要上工了。
他将旁边早就在烧的水壶取下来，倒了水进屋。
宋星眼睛半眯着，正把胳膊往袖子里伸。
他将手上的木盆放在一边，拧了帕子给她搽脸。
看她仰着头一脸睡意的模样，手上的动作更是轻了几分。
这半年里头宋洪在外头忙活，回的少，他渐渐将家中的大小事包揽下来，想着法子让宋星多休息一会儿。
又每日好吃好喝给宋星做，好不容易才将她养的圆润了些。
乍然叫她每日干活，还要摸着黑起，大晚上才睡，能熬得住才怪，这不，才几天眼下就有了乌青。
宋星迷瞪着被宋芒擦好了脸，瞌睡也去了大半。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气，揉着眼睛道：“阿芒，你起的好早呀……”
“你再眯一会儿。”
宋芒将她按着坐下，拿来木梳给她顺毛。
这事儿他常做，并不生疏，三两下就给她编好了两个长辫子，乖顺地甩在脑后，细缜极了。
他动作虽快却很温柔，宋星乖乖由着他顺毛，舒服得差点又睡着了。
直到出门去演场，她都没想起自己方才想问的话。
今日供的早饭就是稀菜粥跟叫人噎得慌的大馒头，就着咸菜，好歹是吃下去了。
宋星趁着吃饭的间隙留意一下，这么多人挤着，她探头探脑地也不显眼。
扫了一圈，视线恰好撞上远处的胡队头，她还没说什么，就看到他对她疯狂眨起了眼睛。
宋星：？
实在没搞清楚什么意思，正好宋芒问她：“怎么不吃？是不是咽不下？”
她赶紧摇头，咬下一口，一边卖力嚼一边道：“没有的，能吃下，以前苦的时候，有这已经很好了。”
话音刚落，一家三口俱都停了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
自打半年前起生活好转，他们身边的都是够温饱、不缺衣少食的人家，不存在说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
可是塞北战乱频发，他们这样的不少，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生活拮据，日子不知道多凄惨。
孩子多的人家，日子不知有多难。一大家子嗷嗷待哺，都只能指望唯一能干活养家的青壮力。
一口糠咽菜都争着抢着，也不是稀少的事情。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干苦力吃糙饭是难，可对别的那些大多数人呢，这已经算好的了。
人大多是这样的，抱怨归抱怨，只要吃饱穿暖，他们还是能忍上一忍的。
知道父女俩心中忧虑，宋芒飞快思考一番，安慰道：“无事，一路不通，再换一路。”
见他这么说，两个人只好先暂时按下忧思。
宋芒不急，这些都是后头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让宋星过得舒适些。
余下的，等拿了布防图，他再细细谋划不迟。
虽说胡队头已经被“收买”，但样子还是得做做的。
大家也趁着挑土送出矿洞的功夫观察周围，尽可能收集些派的上用场的信息，不给宋芒拖后腿。
这就是有专人的好处了，二十多个衙役加上十余个商队的人，各个都很会看地形。
他们靠这个吃饭，都会分析，也都知道怎么让它们发挥作用。
王婶子也不闲着，她跟媳妇在一处挖土，大家体谅她们两个妇人气力小，特地给她俩找的宽松好挖的地方。
王遇才挑着担子路过，还被旁边玩耍的王大宝抱住腿：
“爹爹！爹爹！要爹爹抱！”
王大宝今年六岁，人圆嘟嘟的，身量才刚到他的腰，乍一扑过来，差点没撞倒他。
“你爹忙得很，你给我过来！”
李珠珠一把将人揪过来，眉头一挑。
“真是的，瞧瞧你，自个儿不晓得自个儿多大的牛劲么？把你爹身板子都撞散了。”
“喔……”王大宝两只小胖手拧成了麻花，扭扭捏捏道，“想跟爹爹玩。”
“你别说孩子。”王遇才皱眉，放下担子拍了拍土。
王大宝面露期待，已经张开手等着爹爹抱他起来了，谁知那只手却掠过他的头顶，拉住了他娘。
“你瞧你，一身都是土，你少做些，到时候该磨起泡了。”
李珠珠一把将王遇才的手撇开。
“去去去，要你说。你就干得了，我就干不了么？”
王婶子含笑看着夫妻俩拌嘴，笑道：“瞧你俩，还给孩子闹笑话不是？来，大宝，快些到奶奶这儿来。”
“谁同他难嘴，又不是小孩子家家的。”李珠珠圆眼怒睁，“走开走开，莫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胡队头看着，略有些眼热，想到这，他又看向他宋爷。
还是小年轻好，年少不识情滋味，他与他倒是有相同处了。
宋芒被盯得不自在，转来过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又在瞎想些什么。
这一眼吓得胡队头连忙低下头去，生怕触了他霉头。
等宋芒视线离开，他又看向一边认真挖土的宋星，见她神采奕奕沉迷其中，终于又宽慰了一些。
这世界原还是有同他一样，能苦中作乐的人的。
第33章 夜半密谋
等真正挖到矿源，已经过去了七日，这也意味着行动就要提上进程了。
白日里用饭，宋芒和左丘生借着打饭的功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心中约莫有数，知道这是事情办妥了。
果不其然，到了夜里，王遇才跟左丘生就带着四个人来敲门。
里头竟然还有个熟面孔。
当初大家各自逃难，没想到如今又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齐松来的时候已经听左丘生介绍过，故而并不惊讶。
他朝着宋芒点头，几个人便钻进了院子，院角的棚子下，宋星握着铁钳探出头来，同人打了个招呼。
“齐松叔！是你啊！”
“嗯。”
齐松点头，跟着进屋。
四个人都是左丘生近些日子里来联系到的，除了齐松，另三个中，圆脸男人叫王平，黑一些的那个叫朱荣，还有个高高瘦瘦的叫徐良。
这四个人在另外四支队伍里面都是说的上话的，左丘生特地观察过一阵子，确认都是忠良可信的人，这才跟人家联络。
也是因着大家对左丘生的信任，这才应允。
王遇才那边，他已经联系了其余几家商户，上下串过气，但并没有邀他们入伙，只让他们届时配合。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许冠阳做事做的太绝了，雁过拔毛，这些商户过惯了好日子，你抢了他们的东西不说，还让他们每日做这些苦力，能服他才怪。
一旦抓着反扑的机会，冒点风险又算什么？
这是要担风险的事，故而大家步步谨慎，非必要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暴露宋芒在其中的存在。
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个人都不敢相信，背后谋划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见大家有些迟疑，左丘生解释道：“宋芒虽然年纪轻轻，但我敢打包票，以他之能力，定能带我们脱离困境。”
连县令大人都如此说，大家也只好按下怀疑。
齐松皱紧的眉头始终没有松懈，低声道：“我等并非怀疑左大人您的眼光，只是事关重大，大家都不愿意出什么岔子。”
“没错。”
朱荣过去是个打铁匠，凭着那身打铁的本事，很是得队头的赏识。
但是他本人并不引以为荣，相反，他恨透了驽马人，对许冠阳这种行为十分不耻。
几乎是左丘生刚联系他向他表明了来意，他就决定要跟着一起干了。
“愿意拿命来搏的，恐怕没多少。我们既然为着这件事聚在一起，就不说那些虚话，也不说什么怀疑。就拿眼下的来看，得有个计划，我们几个来，也是为着听一听，看到底能不能办成？”
“是朱荣这个意思。”王平点头。
徐良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神色也是赞同这个说法的。
面对几个比自己大了十几二十岁的人，宋芒也没有露怯。他之前一直没有将布防图拿出来，就是留着这一刻的。
“许冠阳手下，有我们的内应。”他并没有具体将人暴露出来，“如今我们手上，有着寨落和夕水的布防图。按原来的计划，只要许冠阳带兵离开夕水，就是我们发动之时。”
“你如何能确保，那一定会亲自带兵？”
“诸位觉得许冠阳是什么样的人？”宋芒反问。
“自负？”
“狂傲？”
除了第一日远远看到过，大家根本就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许冠阳，对此也只能隐约猜测。
比起别人，左丘生算是与他接触较多的了。
他沉吟，思考一番后答道：“那日追击驽马，明明无需他亲自带队，但他仍然去了。安排我们到寨子，明明不必他到场，但他也仍然来了。他这些行为，像不像一个意得志满的猎手，偏爱亲睹猎物的垂死挣扎？”
这么一解释，大家一想，发现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亲自带兵对付区区几百驽马人，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我们这些人，就好比他争权夺位的第一步，光是开端都能叫他亲自观摩，验收果实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坐得住？”宋芒眼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可是，就算他是带兵走了，夕水也不至于没了人。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怕是还不够人家一个零头的。”
齐松倒是冷静。
他这话一说完，徐良也发了话。
“不是我要说丧气话，就算许冠阳是真要造反，我们这些人好歹也算是从龙之功。就算没什么加功进爵的福分，总归能有口饭吃，到时候就算是拿下了夕水，他反扑回来找我们这些人算账，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
朱荣喝了口茶水，脸色也不大好看。
“只怕是没有这样的好事。”王平皱眉，“若这真是什么好差事，他们这夕水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大老远的把我们这些塞北的人弄来，难道我们还能有他们那些人忠心贴顺不成？”
“要我说他们这些当官的，除了咱们左大人，一个个人面兽心的，也不知道肚子里卖的是什么坏水。他这奸臣把我们这么多塞北人关在这儿给他挖矿，说出去我就不信那些黎明百姓能服他！”
“只怕他本就没打算让世人知道他干的丑事。”左丘生叹气，“他打一开始就将我们带到这处，如今我们也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只怕在外人眼里，我们这些塞北余民早就成了驽马人的刀下亡魂。”
听完这话，四个人或多或少都面露震惊。
“我们这好几千人，难道他许冠阳还能让我们凭空消失不成？他就不怕我们站出来，向世人昭告他的罪行吗？”
“难道，他要将我们全都灭了口不成？”
大家对视一眼，细想之下，发现这的确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都说卸磨杀驴，他连造反都敢，只怕杀了我们这几千余人，也不是干不出来。”
“也是我病急乱投医，初时没有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左丘生免不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若是我们当初不入夕水，也许现在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又怎么会为奸人所利用，做他谋权篡位的踏脚石。”
第34章 料事如神的宋芒
“左大人不必自责，只怕一开始，他就盯中了我们这块肥肉。”
突然响起的低沉沙哑的少年音划破了几个人之间沉寂下来的冷空气。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宋芒身上，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宋芒一手搭在胳膊上，食指下意识地上下点动。
“谋反一事，绝不是一时兴起。仔细想想，从我们得到消息，到我们来这夕水，左右不过两三天而已。可是这寨落，分明就像是早为我们准备好的，少说也有一个月。”
“是啊。两三天的时间，这里这么多房屋，怎么可能建得起来？”
“好像还真是……”
接收到大家催促的眼神，宋芒又接着道：“除非他早就知道驽马人要突袭边塞，且早就知道，皇城中有人要谋反。如此一来，他早就算准了时间，就算我们不来夕水求援，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将我们弄来。”
左丘生猛地站起来，神情激动，两只纤细的手臂在空中摆动，半天才说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