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茶鹅er
时间:2022-02-11 07:57:50

  循声回头,就看见胡队头领着几个人过来。
  走近来一看,才发现几个人中间还挟持了一个穿着罗绮的生脸妇人跟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决然不是寨子里会出现的人。
  宋芒匆匆略过两人的面容,看向胡队头。
  他脸上带着几分急切,看来是知晓这两人身份的。
  果不其然,胡忠一脸纠结,犹豫着道:“宋爷,我们的人在寨外巡逻,发现了这位夫人……”
  许是不好开口,胡忠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是许冠阳的夫人。”
  宋芒打量这妇人的时候,这妇人也观察着他。即便是被这么多人包围着,也不见这妇人脸上有些微惧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不慌不忙。
  倒是她先开了口,仍旧平和道:“单凭借你们,是拿不下夕水的。”
  “哦?”宋芒点头,“愿闻其详。”
 
 
第41章 势在必行
  坐在木凳上的少年一手持蒲扇照看炉火,一面又看向另一边端坐的妇人。
  其余人站在一边,安静看着,竟也不显得突兀。
  “我姓杜……想来,无需我多说些什么,你们应该也很清楚,夕水偌大的城池,哪怕是将军离了夕水,也不是你们现如今就能吞下的。”
  说这话时,她不知不觉间带了些悲悯。
  “想来你小小年纪,就能带着这么多人能拿下寨子,也是个聪颖的孩子。若是你们选择,趁着现在离开,走得远远的,也许会好很多……”
  话罢,她便看向眉目冷然的少年,等他回答。
  “杜夫人。”宋芒点头,并未对她看破他们吞并夕水的意图感到意外,“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您恐怕想得过于简单了。放眼天下之大,塞北这么多百姓,就算逃得了夕水,又能逃去哪里呢?”
  杜若雁面露愧色,犹豫着开口。
  “想来你也知道将军他所做的事情,事后你们……你们恐怕也没有好下场,将军那边,届时只怕容不下你们。说来忏愧,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上什么话,不过想借此机会避人耳目,偷偷将你们放出城去。”
  胡忠挠头,补充道:“我们发现夫人时,身边确实只有一位婢女驾马车。”
  宋芒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目光倒是锁定在杜若雁身上,并未轻易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城门处我已打点妥当……这点事情,我到底还是有能力做到的。”杜若雁叹气,“不过我看,眼下你们已然不需要了。”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转动起手腕上的佛珠,这么一看,倒显露出几分慈悲味道。
  锅里的五红汤咕噜咕噜冒起稠密的小泡,宋芒舒展眉目,不准备同她为着势在必行的事情辩驳,能和颜道:“劳杜夫人心善,寨中不比别处,只恐要留夫人在此些许时日了。”
  他一面拿了帕子握住瓦罐,一面又对着胡忠吩咐。
  “胡忠,杜夫人就由你安排人看好了。到百姓中请两位妇人照看打点,不要怠慢了尊客。”
  说罢,摆摆手端着瓦罐进了屋。
  空气中还有浓浓的姜汤香气,杜若雁抬眼看去,不经意问道:“你们这首领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娶妻了么?”
  胡忠尴尬挠头,他一个被“策反”的,对着半个“前主子”,还真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杜若雁没等来回答,轻轻摇摇头,叹气。
  “你不必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眼光不错,这新主子是个好的。罢了,你且带路吧,我喜静,别的一切从简就好。”
  ……
  喂宋星喝下热乎乎的一碗五红汤,她就安稳许多睡下了。
  见人安然入睡,再没有那么闹腾,文家嫂嫂也不好多留,叮嘱过几句便告辞回去。
  炭盆里啪嗒作响,除此外,只余一室安静,宋芒无声叹气,轻轻替宋星掖好被角。
  即便在睡梦中,她也不得安稳,时时紧皱着眉头,面无血色的可怜模样,任凭谁看了都揪心。
  睡到一半,像是又做起了噩梦,间而流泪,间而呢喃,宋芒叫不醒她,只能心疼地给她擦去眼泪,帮她掖被角。
  宋星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们没有收留宋芒,他在村子里东一顿西一顿,总有人欺负他,磕磕绊绊地长大,又被征兵入伍,从此便一去不知音讯。
  这梦叫她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偏偏像是不能自主一般,明明难受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梦里的她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
  “阿芒,阿芒……”
  她不知不觉就喊出声,颤抖的声音里头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害怕和依恋。
  朦胧中感觉隐隐感觉像是阿芒在给她搽脸,那般熟悉,冥冥之中给了她力量,叫她从无边的黑暗里找到自己的力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阿芒在身边的,原来都是梦,只是梦而已。她这般想着,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阿芒!”
  宋星睁开眼,果然看到宋芒就在眼前,心中委屈越盛,猛地抱住他哭道:“阿芒,阿芒……”
  这般时候,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一遍一遍喊他名字,像是这般,他便永远不会与她分离。
  宋芒一下一下给她拍着后肩,还不忘将她裹进被子里。
  “无事了,无事了,阿芒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她勉强找到了些微依靠,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衫不放,嘴里含糊道:“阿芒不要走,阿芒不要离开我……”
  “我的星星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啊。”宋芒扶住她的后脑勺,与她头碰着头,“都只是梦,梦里的都是假的,好吗?”
  见她情绪渐渐安稳下来,不再像一只淋过雨的小鸟般颤抖个不停,他便将她从脖子到脚地裹在被子里包好,由她靠在他怀里平复情绪,一手仍安抚似的给她拍着背。
  听她絮絮叨叨说完梦中内容,他不免失笑。
  “梦里都是反的,即便星星不要我,阿芒也不会离开啊,阿芒就是要同星星永远在一起的。”
  “真的吗?”
  宋芒大掌盖住她的头顶,猫一样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铮亮,倒映出她满面的泪光。
  “真的,就是这样的。”
  明明眼泪还挂在脸颊边,宋星却已经绽开笑意,显然是成功被他这话安抚到了。
  情绪在她身上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高兴起来,就想扒开被子瞎闹腾。
  “你们都办好了?我要去看看!”
  这宋芒可不能依她,一手抓住背角,道:“其余时候都可以去看,这会儿不行。夜里风大,你受了凉可是要遭罪的。”
  腹部热流划过,宋星脸色一变,立马老实下来,羞得捂哪都不对。
  好在宋芒并未注意到,他恰好探手试了下桌边的瓷碗,里头剩的半碗五红汤早就凉了个透。
  “你且等着,我出去再端碗来。”
  宋星呐呐应下,想到今天文家嫂嫂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来小日子时注意举止,尽量避免走动,顿时浑身不对劲。
  想到方才哭起来不管不顾,这会儿又是怕屁股坐歪了,又是怕被子染脏了,连忙老老实实坐好,再不敢瞎动弹。
 
 
第42章 天赐良机
  等到人又睡下,宋芒复又离开。
  今夜许多事情仍未解决,又多了些许变故,难免会夜长梦多。
  杜若雁特地选在夜里上山,必然是避人耳目出的将军府,若是明早有人发现她不见,定然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若是届时城门处军力有所减弱,他们就能趁机直取一座城门,再乔装改扮伪装成城门守军,趁夜奇袭其余三城门,再攻占夕水府衙。
  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拿下府衙,自然不必担心城外事变。
  届时再将夕水百姓困守城中,封闭夕水,将许冠阳与驽马联合的好事添油加醋,替他好好宣传一番,给自己戴上替天行道的高帽,一切就顺理成章得多。
  思及此,他挥手招来杜衙役,道:“今夜有一事交代你,劳烦你跑上一趟。”
  杜衙役凑近一听,忙点头应下。
  “放心,我时刻看顾着。”
  “此事至关重要,有劳。”
  看着杜衙役翻身上马隐进夜色,宋芒又看向左丘生,与他凑近了小声商量。
  “左大人,另有一事,需要你费心。”
  “你且讲。”
  “塞北有不少学子,我之前已叫人撰好名册,你拿着这名册,一一点人,与他们吩咐一番。尽量在今夜攥写一份陈词,写得越是煽情越好,痛陈许冠阳与驽马之密谋。”
  这话说完,左丘生就知道宋芒的意思了,笑道:“这个简单,保管让夕水百姓,个个闻之潸然泪下,痛骂其行。”
  “最好抄上个几千张,叫他夕水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两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浓浓的兴味。
  下棋,自是要一步步来,若是不巧有落入篓中的棋子,当然也要竭尽其用,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天赐良机。
  这些守军本来一个个都被牢牢捆在一起,手脚受缚不说,还个个嘴里堵着团破抹布。
  冷风一吹,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话都说不了一句。
  好在这些歹徒终归没有做得太绝,多少有些人性在,还给他们生了火堆取暖。不然这天寒地冻北风呜呜的,就是不冻死也得吹出点病来。
  正想着,就看到方才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又跑了回来,二话不说凑近了就来扒他们的衣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旁边不少塞北百姓都还留在原地看热闹,他们也是正稀奇,不知道这群“驽马人”怎么独独不抓他们,反倒是将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守军串成了蚂蚱。
  正翘首观望着,突然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你瞧那个!”
  “哪个哪个?”
  “就那个!”杜皮手一指,磕磕巴巴说道:“你瞧那个,像不像段老二啊?”
  “咦?还真有点像啊……嘶,这咋回事啊?”
  “话说段老二这家伙呢?我打方才起就没看到他了。”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杜皮越想越不对劲,左右一看,砸吧一声,惊讶道:
  “怎么回事?不止段老二那家伙不见了,你看看,张拐子呢?还有那个李大海呢?”
  “我去!你不说我不觉得,你一说,我怎么感觉咱们人少了不少啊。”
  正想着,方才那个身形甚似段老二的花辫子男人便将头上挂着的络子全都扯下来,患上了守军的衣裳。
  火光一晃,正好叫杜皮将他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好家伙,这不就是如假包换的段老二吗!”
  再一看人旁边,那个像张拐子,那个像李大海,再方才凶神恶煞、话少人狠、领头那个大胡子,可不就是县衙里常年一张木头脸的杜衙役吗?
  “你们……”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几步,果然,个个都是熟面孔。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衙役一如既往地板正:“看不出来吗?”
  若不是与他说得上几句话知道他性子,杜皮都以为他在嘲讽自个儿。
  “你们,你们,我们……”
  看他一副状况外的模样,还是段老二厚道些。
  “嘿嘿,咱们这会儿可是干了件大事的。”
  跟着凑过来的几个人也有些回过味来,哪里不能想到方才是他们假扮的驽马人。
  再看这一地捆好的守军,顿时笑歪了嘴。
  “好家伙,你们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那咱们现在自由了?”
  “自然。”
  段老二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要知道,他当初能被选上,那是他都万万没想到的。这事以后说出去,他段老二在外头也是个干过大事的人,不也算是咱塞北的大英雄么?
  连日里来,自打一个队里头的齐松找上他,说是看重他的一身力气,把他拉入伙,他就卯足了劲,白天上工晚上操练的,甭提多辛苦了。
  好在这事情干得格外漂亮,瞧瞧杜皮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羡慕的、钦佩的,别提多爽了!这些时日里闷声干事,天晓得他好几次艰难忍下在外吹嘘卖弄,可不就是为的这样子吗?
  想到这,他故作高深地拍了拍杜皮的肩膀,无不唏嘘地与他卖弄了起来:“我段老二,过去那是给人做拉货的劳碌命,一身的力气无处使,没想到进了许贼人的阴沟里,还能变成那金子,就这么一筛,诶!我就凭着我这身能耐,凭着我这颗赤诚的忠心,就这么现了世。”
  见杜皮又是艳羡又是懊恼,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可不就同那蒙尘的宝珠一般,苦尽甘来了么?”
  杜衙役甚是体谅自己五服外的同宗,毕竟都是姓杜的,多少照拂一下。
  故而拍拍人杜皮的肩膀,粗声粗气道:“放心,你们都能使上力气,既然干了,咱可没打算往小了干!”
  “对味!要干,就干他个大的!”段老二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起话来,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你们的大用处,还在后头呢!”
  “真的?”杜皮又惊又喜,神色一扫方才的低迷,“我们也能当大英雄么?”
  “自然。”杜衙役点头,“你们且等着咱们凯旋!”
  说话间,其余人也早已换好衣装,猎猎作响的北风呼啸而过,每个人的心里头却都是热烘烘的。
  杜衙役振臂一挥,高声道:“出发!”
  一群人又这么哗啦啦,如鱼遇水般涌出演场,个个身姿飒爽地翻身上马,月色照得他们铠甲冷硬,头盔上的红缨如火。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