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茶鹅er
时间:2022-02-11 07:57:50

  这可不是个好的迹象。每一件牢室都是同样的情况,这种结构甚是古怪的铁锁连宋芒也不曾见过,眼见在这些人身上不可能得到回应,宋芒果断掉头继续往下。
  如果推算当初建造地牢的工匠当时的心理,最深处关押着的人应当能给予他一些答案。
  最后一层地牢完全没有一丝光亮,甚至完全说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宋芒也只能摸着墙壁行走,通过辨别呼吸寻找方向。
  光是走在平地上的那一刻,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气场。
  宋芒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了起来。
  整个庞大的地牢之中,满满当当关押着不下五千余人 ,这还只是当前还活着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过去的这么多年之中,还有多少人像方才麻袋中的人一般,被拖进了府衙深处的焚炉。
  越往前走,空灵的滴水声越发清晰明了了起来,像是指引他摸索着不断向前。
  在他向前走动的过程中,左右周遭不断有锁链撞击声响起,笨顿而苍老。
  他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仿佛昏黑的眼前,已然向他呈现了万物的真相。
  当年的构陷者、从伪之人……此刻,当年的全部真相、所有他日夜咬牙屈辱求生所为的全部答案,都在眼前,与他仅有一步之遥。
 
 
第54章 从始至终
  他在最后一道栅栏前站定,两个也许素未谋面的人却如早有预感般,说起了话。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吾乃定北王旗下长郡东中郎将——古狄寅,少年人,你是谁?为谁而来?又因何而来?”
  这姓名自是不陌生的,宋芒记性极好,这般一听,果然将面前这人的声音与记忆中的挂起了钩。虽然现下他声音难掩苍老,但确实是当年常在父亲身边的古将军没错。
  “……”宋芒手指轻颤,“许冠阳关押于此的,可都是长郡军下?”
  “你如何知道长郡!你……”
  “我……”他将自己剥离曾经的姓名身份太久,几乎都已经忘记该如何自陈其名,以至于他下意识犹豫了一瞬,心中千回百转之后才开口,“锦鲤伏冰下,人中月可摘。”
  而这声音,终于与记忆中的童声相重叠——“锦鲤伏冰下,人中月可摘,辽城长郡从卧冰是也。”
  “……你,你是、你是……”
  那人走进了些,锁链轻击发出闷响,盖不住他声音里的哽咽、激动。
  这样的无边黑暗里,仿佛真的有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凝望着他的眉眼。
  宋芒一手探进衣襟,拽住脖颈上的红线扯下,一枚小巧的玉石躺在手心,小心地递进栅栏缝。
  古狄寅颤抖着手,轻轻摩挲着还带着温热的玉石,掩面长吁。
  “是世子信物!真的是世子信物……你是世子殿下,你真的是世子殿下。我等终有此日!我等终于等到此日!”
  “是晚辈来迟了,是晚辈辜负诸位希望。”
  “定北王旗下长郡东中郎将古狄寅,见过世子殿下!”
  “快快请起!古将军,我何以受此一拜?”
  他就着栅栏缝将人托起,听他含泪相诉。
  “多少年了。”
  “七年。”
  “那便不曾错的。”苍老的声音像是敲在他心上,他抬手指了指头顶仍在不断滴水的墙角,突然想起正常人在这样的黑暗中应当无法看见,却还是倔强地抬手指着。
  “你听,这么多年里,我们便是听着这声音,不断等待着。”
  “晚辈来晚了,诸前辈久等。”宋芒单膝跪下,微垂着头,眼眶隐有湿意。
  远近隐隐有呜咽响起,像是开闸的洪流,无声地摧毁了高高耸立的心墙。
  “是吾王子嗣吗?”
  身后有铁锁击撞,有人费力伸出手掌,像是要握住那少年的手,又像是要抓住些光亮。
  “去见见他们吧,他们都等了好久。”
  粗糙的手掌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试探,仿佛对待的是脆弱臻宝。
  一触碰到宋芒温暖的掌心,对方却紧张地缩回了手,像是面对多年未见的亲长,畏缩却止不住激动地捂住了嘴,这才摸到自己满脸的湿意。
  在泥泞脏污中苟延残喘太久,他们早已活得像没有了尊严的行尸走肉,如果不是为了心中执念,又如何能残活到现在。
  原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了羞耻之心,而是顾不上所谓的体面。七年光景,人亦可为白骨,然而在使命驱使之下,无人甘心自我解脱。
  而今他们的希望所在,终于归来。
  “我辽城长郡千骑,见过世子殿下!”
  长郡盛时,何止千骑,挥刀一指,不日可跃万关、破驽马雪原。当时风发意气,震慑山河,如今却只剩下千余人,身陷牢狱,如阴沟鼠辈,与黑暗同困此境地。
  “从氏卧冰晚来迟,诸前辈久苦此境。我从氏一族,有愧诸位重托,连累诸位与我从氏背负骂名,与亲者分离,七年以来,为奸人囚禁、潦困。我替先父、替我从氏百余亡人,跪谢诸前辈!”
  “不可!”
  “我等何德何能,怎能受此一拜!”
  “吾王何错有之!世子又何错之有?当年贼人陷害,定北王他蒙难之时,你不过区区六岁。我等不仅没能护好你,反倒害你流落奸人之手、下落不明,是我等愧对定北王、愧对世子!是我等无用!”
  不是没有听到这些劝阻声,但是宋芒仍然实打实扣了三个响头,声声震耳。
  “此等昏天黑地之日,绝无再有。”
  他振作神色,回过身来,对着最内头的人道。
  “古将军、诸位前辈,还恕时间有限,我不得不长话短说。今日于此探访,本是出于其它原由,幸而与诸前辈重逢,了却我心中憾事,但眼下外头情形受限,凭我一人,恐无法带各位脱困。我今日一行,本也是为拿下夕水,不日之后,我等即拿下夕水府衙,诸位恐需多忍耐些时日。”
  “但我保证最多三日,晚辈必定率人解救各位。”
  “世子殿下。”古狄寅叹气,“你这些年来,过得好么?”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些担忧、关切,却唯独没有埋怨,更没有即将结束眼下困境的激动。
  宋芒握住他的手掌,听着身后如出一辙的关切问候,不禁弯了弯眉眼。
  “如何能算不好?我还能活着,能为我从氏满门、能为长郡诸位光复声名,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古狄寅眼眶湿润,听着少年冷静的声音,感受到他从始至终的镇定,他却觉得心头难过。他无人依靠,又是如何艰难成长到如今?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长郡小世子,究竟是经了多少磨难,才成了如今这小大人的模样。
  “世子殿下,我等在此,尚且无虞,只你凡事要万万小心。此事不争朝夕,我们只记挂你安危,只求你不要以身试险,你能安好,我们便心无他憾。”
  “古将军放心、诸位前辈放心,如今许冠阳已率兵去往麟州,夕水内空,我所说拿下夕水之事,并非儿戏,也绝非信口开河。”
  “率兵去麟州?!”
  “他许冠阳,莫不是要造反?”
  “对啊,小世子又因何在夕水?”
  这些并非一时之间就能说得清楚的,宋芒长话短说。
  “许冠阳与驽马联合,塞北沦陷,皇城情势我等尚且不清楚,但绝说不上明朗。我约半年前从驽马入塞北,塞北逢祸后与塞北诸民众同入夕水,中了许冠阳的奸计,期间两月困于郊外铁矿,一直谋划今而得以入城内。其余事情,一时间也难以全然细讲,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再与诸前辈详述。”
  想了想,宋芒还是道,“时间有限,实在不是悲春伤秋的好时候。请容我一试锁链,再行谋划。”
  “世子所言,我等都能理解,唯有这铁链,不必再试了。”古狄寅叹气,“当年铁匠便在此牢中,世上再无第二人可解此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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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血泪教训,大姨妈别喝咖啡,那痛不是瞎掰扯的。
 
 
第55章 胡搅蛮缠
  短短两日,寨中便已经显现出些许雏形来了。
  按照一开始的安排,几乎家家户户都安排上了任务,寨子里的人也分成了不少队伍。
  青壮都与当初被劝降的夕水守军一起操练,用的都是寨上铁矿里的现成兵器,趁手得很。每日在演场吆喝起来,动静都叫人稀罕,不少小孩子都跟在后头捡着木棍,拿在手里一起学着,挥舞起来也是有声有色,看着还怪像样的。
  就连那些平日里叫人金贵的纤弱学子们,也能撸起袖子跟着练,愣是晒粗糙了不少,但没有一个喊累的。
  过去不少砖瓦泥匠也捡起老本行,跟着刘监工他们兄弟三按着宋芒留下的图纸加紧干活。
  妇人姑娘家们也没闲着,都被王婶子拉成了一支队伍,平日里这么多人要张嘴吃饭,大家也都想尽办法变着花样来做。
  再者,就是各家各户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项,也都要收拾妥帖。看起来没多少事,干起来也分外是项大工程。
  若是得了空,大家也都是削尖了脑袋找活干,寨上这么多人冬天御寒的衣物都要加紧赶制,还要给后头的冷日子准备好耐储存的食物,什么烟熏的火燎的腌的泡的,那可不是好些忙活吗?
  宋星每日也闲不住,总要去王婶子那帮忙,虽是累,但好歹充实,忙起来也省得她心里头想七想八的,还恁多烦恼。
  王婶子看她每日这般多了许多笑脸,又有人陪她说话解闷,也便都依她。
  “你阿父跟弟弟都是好样的,你也不差,他们搁外头干他们的,咱们搁家里头干好咱自个儿的。”
  这话宋星自然听得懂,也能听出王婶子话里话外的劝慰,不免笑道:“是这样,我都懂的,咱干好咱的,不给他们拉后腿。”
  “对,没错,就是这个理。”文家嫂嫂也笑,那是真把宋星当成亲妹子在疼的,“咱家里头收拾好,就等他们男人回来过个热闹年。咱呀,要补上一个热热闹闹的年节哟!”
  小宝抱着他娘的腿,咬着饼子还挂着一溜晶莹的口水,听她们说话,还拍着巴掌应和:“热闹年!热闹年!过个热闹年!”
  自是不必说,几个人又被王大宝这童真模样逗得笑开了怀。
  李珠珠拎着自家儿子,拍拍人脑袋,笑骂:“好小子,旁的不想,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这还没到年头呢,你就盼上贻年的好事啦?”
  届时家家户户灯笼挂起,大门敞开,长长一溜的爆竹一点,大到十一二岁、小到三岁刚能跑的小孩,个个背着布兜串门拜年。等出来时候,每个孩子那怀里的布兜准装得鼓鼓囊囊的,要是不小心摔了个跟头,怕是要滚满满当当一地的果子点心。
  那可不是热闹年么!今年这年,终于还是能过上的。
  。……
  眼瞅着午晌将近,也该到歇工吃饭的时候了。
  饭一出锅,宋星就自告奋勇地领了送饭的差事,跟着另几个人端着托盘去矿洞那后头送饭送水。
  刚走过去就瞧见了扎堆一起的王监工三人,大伙都歇了功夫等着吃饭,就他们三个还争得面红耳赤的。
  旁边的人也都一个个早就见惯了的模样,就看着他们吵,也不拦着。
  宋星无奈,跟着把饭都分下去之后,又在后头端着剩下的三碗等三个人结束。
  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要是没个定论、不能叫另外两个人点头认不是,他们是绝对不能罢休的。
  本只王监工跟刘监工两个格外能吵吵,哪知道刘监工的家弟上了山后也给他们两个带偏了弯,现在三个人聚堆,那是走哪吵到哪,一块石头摆哪里都能吵上好些时候,这处干活的民众耳朵怕是都给他们三个磨出了茧子。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眼见着这两兄弟大有联合起来与他争辩的趋势,王监工越想越气。
  “我不跟你们争了!你们两个姓刘的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我就一张嘴,哪里比得过你们两张嘴威力大!”
  “你怎么不讲道理的?什么叫咱俩两个姓刘的欺负你了?你莫要没了道理说来做筏子好吧。这处行不通那就是行不通,又不是谁会说谁就左了这死理。”
  “就是啊,你硬要在这上头做顶,那不是胡闹吗?”
  “我胡闹?”王监工指着自个儿鼻子眼睛一瞪,那是一个怒火朝天,“好哇,你还说我胡闹是吧?我今天还非就咽不下这口气了。我非要给你们俩掰扯掰扯,看看到底谁理亏!”
  他左右一看,瞅着远远等着的宋星就是眼前一亮,连忙将人给招呼过来。
  “好丫头,快些过来,你可算是来了,快来给我们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理亏。”
  “嘿你这浑不吝的,你自个儿胡搅蛮缠的也就罢了,拉帮手算怎么回事啊?”
  “就是啊,你莫要将人家小姑娘给带坏了。”刘归同是分外板正的人,这会儿肃然说这话的时候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奈何王监工可不吃他这一套,愣是觉得他跟他那老哥一般,都是一肚子的坏水转悠。
  宋星无奈,举起手里头的托盘劝道:“几位叔,我一个小姑娘家的也不懂这些专业的,可这饭要是再不吃就凉了。”
  干了半天,哪个不饿?那就是地里的牛也要吃草蓄力气呀。他们三个早就饿的不行,要不是为着点东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争,保准到饭点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宋星一说,也就暂时打住,先捧起饭碗坐下来安抚了五脏庙再说。
  她上赶着来矿洞这边送饭自然另有事情要做,一想到这处是宋芒的心血,她就分外关注,每日过来跑上两遭,看着一点点有了雏形的练武场,她是又觉得稀罕新奇又替宋芒高兴。
  他虽然在外奔波忙碌,但有她在这里替他看着这里的点滴变化。
  等他带着乡亲们回来的时候,她就同他将外头经历的事情讲给她一般,再一点点将她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讲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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