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梦看着十分认真的千辞,有些无措:“大...大概...吧”
远处的七叶不知为何趔趄了一下。
宋清梦叹了口气,她站在两人之外,所以看的最清楚。千辞看似热情主动,但其实对情一事根本不懂,最多是从话本上看到过一两篇的佳话故事,便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什么是情。
至于七叶,只他不是僧人一事就足够让她惊讶,更不要提他对千辞产生什么男女之情。
但今日看来,他们两人之间,怕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国子祭酒最先陷进去的...
宋清梦说道:“这婚不是随便两个人就可以成的,只有双方彼此爱慕的有情人才能终成眷属。我这样说,你可懂?”
千辞点了点头,转头问道:“看来法师是不喜欢我的玉佩,所以还给了我。”
宋清梦:“......”
她艰难的说道:“寻川不知道吗?在大夏,女子赠与男子玉佩是心悦他的意思。”
千辞:“......”
宋清梦又说:“你可曾送过别人玉佩?”这话她说的有些小心翼翼,但千辞却根本没有注意。
秦淮并没有这个说法,王府上扫地的家丁手里都有她随手送出去的玉佩,其他的更是数不清了。
千辞内心已是天雷滚滚,宋清梦见她模样摇了摇头,也递了个佩子给她:“寻川,这玉佩你可记得?”
千辞仔细看了看,猛然想起来,这下内心更是雷电交加。
她...她当时...是不是...对楚星河说了...送他玉佩...完了...她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千辞拍拍宋清梦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清梦啊,你借我点钱,我去躲两天。”
宋清梦被她逗笑了:“你现在就躲在我家,还能躲到哪去?”
千辞:“天涯海角,我们有缘再见。”
宋清梦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过是个玉佩,怎么这副模样?”
千辞欲哭无泪:“清梦你不懂,玉佩事小,脸面事大,这下楚星河定要因为这件事笑我很久...”
宋清梦:“应该...不会吧。”
千辞咬咬牙:“怎么不会,我八岁那年被我爹打了板子,他隔两天就要提一嘴,直到现在他还能拿出来说,想起来就让人火大。”
千辞仿佛想起了什么:“不过这佩子你怎么会捡到?”
宋清梦支支吾吾,平日端庄大气的世家小姐突然变得扭扭捏捏:“奴家...奴家只不过...不小心看见的...”
千辞发现了好玩的事情,眯着眼笑道:“清梦啊,你知道自己一点都不会说谎吗?嗯?”
宋清梦扭过头去:“寻川说什么,我听不懂。”
千辞挑眉道:“不懂就要问啊,清梦你难道...喜欢楚星河?”
宋清梦听她说的如此直白,又羞又恼,把手里的帕子扔在千辞身上,红着脸跑开了。
千辞接住了那帕子,朝宋清梦落荒而逃的背影吹口哨,喊道:“清梦啊,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啊...”
夜晚。
千辞站在门外已经半个时辰,终于,她还是推开了门,然后和刚想出门的七叶撞了个满怀...
七叶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出去:“走吧。”
千辞揉着额头,不解的看着云淡风轻的七叶:“去哪啊?”
七叶答道:“你来找我,自然有事。”
千辞被他说中了,说道:“那在下就先谢过法师,陪我走这一遭了。”
第27章 误折枝·二
“你非要这个姿势吗,我很难受。”
“往右一点,诶诶,再往左一点。”
“嘶,你先别动,我疼。”
千辞泪汪汪的看着七叶:“我的头发被勾住了,真的很疼。”
两人躲在一个狭窄逼仄的衣柜里,而千辞的头发与七叶胸前的纽扣死死地缠绕在了一起。
他俩趁着夜色来到泽徒的卧房,本来想寻找些有用的线索,不巧刚进了屋,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千辞当机立断,立刻拽着七叶就进了旁边的衣柜。
“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外面那个人他只是路过。”
“......”
“还有,法师你能不能轻点呼吸,吹得我耳朵好痒。”
七叶双手撑在衣柜靠墙一侧,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贴着。
感觉到七叶的呼吸变得平缓,她刚舒了口气,下一秒却感觉到他突然凑了过来,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你说什么?”
顿时她整个身子都变得酥酥麻麻的,像有千千万的小虫子在身上爬过一样,她僵住了,耳朵爆红。
这一下太突然,她根本没有防备,以至于口齿间的低吟不小心破碎的传出来。
“嗯...”
她察觉到面前的人呼吸停滞了一下,然后属于他的气息迅速撤后。
千辞下意识的怕自己的头发被扯到,于是又急急的往前送了一下,衣柜本就狭窄,七叶其实顾忌着她的头发,收着劲往后退,她这一送,就实实在在的砸到了他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法师,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有没有砸疼你?”
她的手自然的放到他的胸膛上,轻轻的抚着,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幕是多么暧昧缱绻。
千辞的手猛地被七叶抓住,头也被一只手托住,温柔的被环在了七叶怀里。
她感觉到他的胸膛轻轻震动,头顶上方传来声音:“莫要再动了。”
听到七叶忍耐的声音,千辞终于意识到这个姿势并不太合适,但又不能挣扎,只能乖乖点头,然后试图打破这个让人几乎窒息的氛围。
“泽徒真的会来吗?”
“嗯”
“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快了”
“法师你热吗?”
“......”
“不是,我是想说你饿吗?”
“...不饿”
“哦,我也不饿,真巧哈哈。”
“......”
“你...”
“来了!”
千辞听见这句话立刻噤声。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千辞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一个便是泽徒,另外一个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她并不熟悉。
而后传来的对话简直是...不堪入耳。
“宝贝儿,快,快让我好好地宠宠你,我可是好久没见你了。”陌生男人十分急迫。
“爷,别急啊,至少,至少让我把蜡烛吹了...”
千辞一开始差点没听出来是泽徒的声音,她与泽徒虽然只在两年前说过几句话,但他的声音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凉薄,太凉薄了,不是七叶的清冷,也不是楚星河的清朗,而是对人世间所有事物都刻薄随意的凉薄。
以至于泽徒说出那种让人骨软筋酥的话时,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吹什么吹,这蜡烛照着,我才能看清你的样子,这样的风景,不看岂不是太可惜了。”
“爷可真是坏...”
这一句句透过柜门传进来,听得千辞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以为最差不过被人发现,不过就是再与人打一架,也比现在这种尴尬至极,进退两难的局面要好。
七叶依旧稳稳的抱着她,连呼吸都没有乱,这让千辞也十分佩服——不愧当了二十年的和尚...
但是他稳得住,不代表千辞稳得住,耳听着两人窸窸窣窣的衣服都脱了,就差步入正题了,七叶依旧一动未动,千辞现在被他抱着,也是一动也不能动,并不是她不想,而是真的被七叶禁锢住了,根本动不得。
泽徒的声音依旧千娇百媚:“秦老将军手下的常德抚君那里不是空了个位置嘛,我正好有个人,想让爷帮忙搭个线。”
“哦?什么人?”
“兵部郎中王承林。”
陌生男人陷入了沉默,再开口时,和刚才的模样完全不同,满满的戒备与怀疑:“左丞的亲信?”
泽徒却面不改色,嗲着撒娇:“这又不是第一次,爷怎么这副模样,真是吓坏我了。不过是有朋友拜托我罢了,爷要是不信我,大可去查,查我,查他,要是有什么差错,我就把命交给您。”
听他这么说,陌生男人眼里的戒备少了些:“这次不一样,常德抚君手下的那个位置和以往不一样,左丞的人...有些困难。”
“有什么困难的,不过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我还不知道您的厉害。”
那男人坏笑了一下:“把你上次用的东西再用一次,我就答应你。”
泽徒:“好,我们去密室。”
那个男人抱着泽徒,走到书架面前按动了机关,一道暗门缓缓出现,两人相拥着走了下去。
两人一走,千辞几乎是逃一样的跳出了衣柜,她刚想推门离开,却被身后的七叶拉住了。
千辞又羞又恼的回头看他,这一看,看的七叶一愣,只见千辞满面红霞,甚至出了薄薄的汗。
七叶别过头去,开口道:“床板有机关。”
听见这话,千辞才勉强拉回来一点理智,想起自己是来找线索的。
千辞忍着恶心就想去翻床上的被子,却被七叶制止了:“我来。”
千辞默默收回了一直被七叶抓住的手,咳了一声。
七叶迅速的翻开被子,果然发现有一暗格,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举兵部郎中王承林,则唐栖洲死。”
第28章 误折枝·三
“你是说泽徒想杀唐栖洲,还为此与别人做了交易,去举荐兵部郎中王承林?”宋清梦听完千辞的描述问道,当然,千辞并没有跟她提及那鸳鸯戏水之事。
“嗯,清梦不妨猜一猜与泽徒做交易的人是谁?”
宋清梦心下一转,就有了人选:“你是说...左丞?”
千辞赞同的打了个响指,说道:“正是,左丞现在在朝堂上可以说得上一手遮天,除了皇帝外,就连同等品级的唐右丞也远不及他的权势大,六部中明里暗里所属左丞的人不胜枚举,但唯独只有一个地方,左丞的势力很难渗入。”
宋清梦立即答道:“秦老将军。”
千辞看宋清梦一脸认真,忍不住伸出魔爪在她脸上捏了两把,夸道:“我们清梦真聪明,要不别嫁人了,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宋清梦笑道:“寻川可真是风流多情,昨日还恋慕大师要成婚,今天又说要让奴家跟了你,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地痞赖皮。”
一听见她提到七叶,千辞又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依旧是不堪回首。
宋清梦见她听到大师神色十分不自然,打趣道:“寻川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七叶大师不高兴了?”
千辞干笑几声:“没有,哪有的事。”
宋清梦笑道:“奴家今日可是见到寻川躲了大师好几次,如果不是做了错事,怎么这么心虚?”
千辞被她说的有些窘迫,忙否认道:“我躲他做甚,是你看错了。”
宋清梦道:“哦~~”
千辞见她一脸看热闹的模样,笑着去挠她的腰:“清梦呢,你倒是也说说,那玉佩什么时候还给楚星河?”
宋清梦笑闹着躲她。
两人玩闹了一阵,又接着谈论。
宋清梦道:“那个男子明显是将军手下的人,他既然能把左丞的人塞到抚君手下当差,并且还不止一次,这说明秦老将军旗下早就出了有异心之人。”
“树大了总会有蛀虫的,而且这蛀虫还不小,动动嘴皮子就能在常德抚君手下塞人,”千辞望着远方,“有了蛀虫除掉便是,怕只怕秦老将军知道手下的人有问题却有心无力啊...”
秦老将军戎马一生,领兵作战不在话下,受到两朝皇帝的尊敬与厚爱,所以到了朝堂上面对那些文官的腌臜心思只会觉得不屑一顾,不愿花心思与其斗争。
只是这样难免会被小人钻了空子,如此以往哪怕是以秦老将军威震三军的盛名,也防止不了人心的动摇。
“这样一来,泽徒联手刘侍郎陷害你也解释得通了,只是...这唐家公子心思缜密,八面玲珑,奴家从未听说过他与谁结过怨,泽徒一介乐师,怎会与唐公子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千辞缓缓摇了摇头,如清梦所说,唐栖洲和他父亲唐右丞的谨小慎微、抱令守律十分不同,他与人交往滴水不漏,又冷漠疏远。这样的人总给自己留有余地,让别人望而却步。
因此虽然唐右丞与自己父亲有所来往,但她与唐栖洲却只能算得上点头之交。
至于泽徒,她只在两年前的琼酿宴上听过他的一首曲子,便再无交集,因此这两人的恩怨她也并不知情...
只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宋清梦见千辞冥思苦想却不得结果,说道:“想不到便罢了,像你说的这泽徒是个断袖,说不准跟唐家公子有过一段不可诉说的往日情缘,由爱生了恨,不惜与虎谋皮也要杀了他。”
“断袖...等等,你是说唐栖洲也是断袖?”千辞脑子里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宋清梦点点头:“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寻川不曾听说过吗?”
“全京城?”千辞觉得自己得知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宋清梦答道:“哦对,寻川不知道也难怪,那件事发生之时,正好是两年前寻川开始游历之际。”
“其实这唐公子原先并不是个断袖,甚至在两年前还与李尚书家的长女定了亲,就打算科举之后便成亲。那一年唐公子又在科举中高中状元,更是喜上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