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琼酿宴过后他突然跪在了唐右丞的书房前,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能再娶尚书家的长女。”
“唐右丞自然不答应,于是唐栖洲便硬生生的在书房前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最后逼的唐右丞迫不得已退了亲这才作罢。”
“这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唐公子喜欢的人是谁,唐公子也再未提起过,于是这件事也就没了后续。”
“寻川,寻川?”
宋清梦伸出手在千辞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只见千辞用一种很奇怪又不可思议的眼神的看着她,说道:“清梦,我想我知道那个男子是谁了。”
“谁?”
千辞不答反问:“你还记得那一年科举发生了什么前所未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宋清梦若有所思,她瞪大了眼,说道:“你是说...”
千辞投去认可的目光。
“寻川假扮男子科举,痛骂老夫子出题古板无趣,说皇上所用非人,最后将老夫子气进太医院这件事吗?”
千辞:“......不是”
宋清梦又说:“那就是...”
千辞又一次投去希望的目光。
“楚公子夺得武举状元!”
千辞:“......是科举殿试双魁首啊啊,你想楚星河干什么,难道你觉得他是断...唔...”
听见后半句话,宋清梦忙去捂她的嘴:“不许乱说,楚公子才不会是那什么...袖呢!”
看见千辞无奈的点点头,宋清梦才放开手,说道:“当年的确是双魁首,除了唐栖洲唐公子外,还有一位是...苏子卿?!”
千辞“嗯”了一声,见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又说:“唐栖洲那样的人又怎会喜欢泛泛之辈,而在当年的科举考试里,也就只有苏子卿有这个可能。”
这番话又让宋清梦想起两年前的科举,那可真的称的上是前所未有的盛况,百家争鸣,万花齐放,争奇斗艳。
武举考试中,每人都身怀绝技,有备而来,比赛中也是不分胜负,最后是将军府上的小少爷楚昭以一手剑法,力压群雄夺得了头筹。
文试会试中更是有三人文章写的全都精妙入神,叫人拍案叫绝,但又各有千秋。而这三人正是唐栖洲,苏子卿和千辞。
千辞由于...某些原因并未进殿试,暂且不提。只剩下唐苏两人争夺状元之位,殿试上皇帝让两人当场作出一篇文章,两人执笔挥墨,不出一柱香便写出来了。
皇帝拿去一看,这唐栖洲写的文章是大气磅礴,又沉稳内敛,有高山流水内含其中;而苏子卿写的文章是洒脱飘逸,又张扬放肆,有鸿鹄展翅盘旋其上。
两人不分伯仲,难以断定孰高孰低,因此圣上直接赐下了一道圣旨,封两人均为今年科举考试的状元。
“难道仅凭两人同拿了状元就能断定那个人是苏子卿?”宋清梦不解。
千辞说道:“这当然不够,你忘了琼酿宴上子卿为何当场褪袍离去?”
宋清梦经她一点,渐渐地想起了许多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更新的有些晚了,马上开启的新故事希望大家喜欢呀
第29章 误折枝·四
元祐十九年春。太和殿。
宦官刘寅正操持着一场巨大的盛宴。
“哟,这不是刘参将吗,德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进来。”
“谁抬上来的这屏风?屏上的麒麟少了两针一个个都瞎了眼看不见吗?”
“女儿家家的怎如此愚笨!此等香料就让你这般糟蹋,去!将紫烟宫的白茶嬷嬷请来熏香。”
“给御膳房传信,今儿的肚儿羹要一百单三份,孔老先生好这口,和最后的酒炊淮白鱼一起给老先生再上一份。”
“祭酒身子受不了寒,去个丫鬟把毡炉烧旺。”
“真真是吃了穷心豹子胆了,敢偷喝贵妃娘娘赐下来的冻醪酒,给我把他扔到个雪堆里好好醒醒酒。”
“还有你,去御茶坊领茶和水,告诉他们再过一炷香在养心殿用红泥炉烧水煮茶,叮嘱他们,茶已经入了味,水不用烧的太开。”
“桂和,去瞧瞧那几个乐师如何了,别出了岔子,留意点那个叫泽徒的琴师。”
一个小太监第一次见这等场面,脚都软的不着地,冒冒失失的端着盘子,马上就要撞到刘寅。
“诶呦,”刘寅年龄大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被撞倒。突然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刘大人,小心点。”
刘寅一抬头,看清楚面前的人,愣了愣,失神了一瞬。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极大的失态,不过他刘寅也是服侍了两朝皇帝的大宦官,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所以也怪不得他,怪只能怪这老天爷给这位苏公子的偏爱实在是太多,莫说是那妙龄女子,像他这样年近古稀的迟暮老人见了也满眼惊艳。
反应过来之后,刘寅立刻堆上笑脸,拍着苏子卿的手道:“这不是今年的状元郎苏公子嘛,劳驾您扶我这老身子骨一把,杂家记了您这恩情。”
他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骂道:“小兔崽子,慌慌张张的什么样子,若是冲撞了贵人,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就得摘,自己领罚去吧。”
没想到苏子卿却开了口:“刘大人,我看他年纪不大,刚入宫不懂规矩,若领了宫里的罚,便一个月也好不了。不如,您这恩也不必还,当卖我苏某一个面子,放了这位小公公吧。”
刘寅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杂家倒成了那恶人了不是。”
“还不快谢过苏公子,若没有苏公子,你这条小命都不一定留得住。”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
苏子卿弯腰扶起小太监,温和的对他笑了笑:“不必谢,下次注意些便是了。”
刘寅见那小太监看得痴了,怕他再闯出什么祸来,说道:“还不赶紧下去!”
苏子卿走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见过苏子卿写的那篇文章,超脱逸然,风流多情,这样的人,可以流连于山清水色,写尽天下诗,也可以沉醉于流觞曲水,尝遍人间酒,但唯独不该出现在朝堂上,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请乐师进殿,奏乐。”刘寅喊完,看见一队乐师低头走进来,他眯了眯眼,为首的那个白面柳腰,长得一副好面貌,叫做泽徒。
今日演奏的乐师中本不该有他,虽然他弹的曲子最为精彩,但是他年纪小,又在烟花柳巷之地待过,身子脏,便没被安排上场。但偏偏就在今天,本该上场的一个乐师蹊跷死了,剩下的人里又挑不出来个好的,只能让他上场。
这种杀人上位的戏码,刘寅看得多了,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只要泽徒安安稳稳的弹完这首曲子,他也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几名乐师各自入了座,坐在首位的正是泽徒,他一身绯色缎衣,衬得人比桃花红,手上不缓不疾,拨动琴弦,流畅悦耳的琴声便如潺潺流水般诉说着小女儿的心事,端的是清脆动听,惹人怜爱。
不久,琴声逐渐变得凄恻婉转,与恋人爱而不得的痛苦悲伤难以倾诉,夜夜孤影难眠,悲痛欲绝,最后挑起的那几根琴弦奏出的琴声更是哀毁骨立,凄入肝脾,完美的呈现了女子年老体衰时抱憾而终,再不相见的遗憾悲切。
此一曲作罢,全场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曲子中,为那女子的凄美爱情叹息。
只有苏子卿一人,慢慢饮着酒,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首曲子。
皇帝看他这幅样子很有兴趣,问他:“子卿看起来不为所动,不如评一评?”
苏子卿饮罢了酒才悠悠然站起来,将手中的琉璃盏随手扔到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他的话也格外清晰:
“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当即便有个喜欢听琴的人站起来,不满道:“这首曲子,无论任谁听也是十分不错,苏公子若是不懂音律,便不要口出狂言,随意贬低。”
苏子卿向那人拱了拱手:“苏某并非贬低,只是实话实说,阁下想必也是爱琴之人,难道不觉得这首曲子难以入耳吗?”
那人气极,连敬称都顾不上了:“你倒是说说为何难以入耳?”
苏子卿道:“曲子若能说明白便不叫曲子了。”
那人不屑道:“你说又说不上来,怎么,莫非你也要弹上一首?”
苏子卿并不恼,面向皇帝说道:“正有此意。”
皇帝一挥手,道:“允了。”
苏子卿信步走向泽徒,对他笑了笑,道:“这位琴友,可否借一下你的琴?”
泽徒愣了下,立即起身让座。
苏子卿弹的也是这首《误折枝》,只是这一曲奏完,所有人眼里竟已不觉存了眼泪,随着最后一声琴声落,眼泪也如同约定好的一样落下来。
经此一曲,所有人皆无声哽咽,再不能说出话来。
良久,才有人鼓起掌来,很快,掌声如雷鸣般经久不息。
所有人都明白了苏子卿刚才说的那句“曲子若能说明白那便不叫曲子了”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琴,一生能有几回闻。
此番对比,泽徒的琴声确实显得“不堪入耳”了起来。
皇帝大悦:“好好,爱卿谈的这曲,堪称绝妙,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苏子卿低眉浅笑,一展折扇,问道:“皇上可知,臣这把折扇叫什么名字?”
皇帝说道:“爱卿说来听听。”
苏子卿说道:“此扇名为醉世,意为‘饮遍人间酒,醉世不醉人’,今天来此一趟,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不到‘酒不醉人人自醉’。”
刘寅一听这话暗道不好,苏子卿这是不打算做官了,其实这样一来最好,苏子卿不适合朝堂,现在的朝廷也不需要苏子卿这样的人,但错就错在,他不该在琼酿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打皇上的脸。
皇帝默了默,竟笑了:“苏弄,朕尚且当你是年少轻狂,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苏子卿笑着摇摇头:“苏某这一生,从未后悔过。”
皇帝沉声道:“哪怕再也无法参加科举,你也执意如此?”
苏子卿抬手解了素银带,脱了身上的状元进士官服,他拱手行礼:“多谢陛下抬爱,只是苏某...并非陛下所招贤士。”
最终,琼酿宴毕,苏子卿执一把折扇,着一件单衣,信步走出太和殿。此后经年,再不入仕途,再未进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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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误折枝·五
“可苏子卿弃官和泽徒也并没有关系啊?”宋清梦越听越糊涂。
“因为就在刚刚,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千辞顿了顿,“泽徒在我与子卿游历前,曾来找过子卿。”
“他说了什么?”
“他说想和子卿一起游山玩水,不想在宫中做乐师了。”
“苏公子琴技超群,泽徒心生仰慕前来追随也是理所应当,”宋清梦愈加好奇,“那苏公子答应了?”
千辞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子卿让他离开了。犹记得,当时泽徒哭的可是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看的我都心疼,可他却连头也没回一下。”
“苏公子当时正受皇帝责备,他是怕连累泽徒?”
千辞笑了笑,朝远处的树上扔了颗石子:“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还特意去问了他。但听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苏公子难道嫌恶泽徒的身世?”
千辞叹了口气:“也不是,子卿兄喜好游山玩水,抚琴赋诗,爱好酒更爱美人,风流又多情,但唯独容不下别人的真心。”
“这...苏公子难不成受过情伤?”
千辞被她逗笑了,说道:“什么人能给苏子卿落下情伤啊,我与他一同游历在外整整一年有余,从未见他对什么人动过真心。倒是有数不清的人满眼诚挚的献上自己的真情,却只能换来个再不相见。他只是...生性薄情。”
宋清梦说道:“竟有这样无情的人,不过说起无情,我便想到了七叶大师。”
千辞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
“大夏国的人皆知娑罗佛冷情冷性,不近人情...”
千辞停下了手中把玩的石子,闻言笑了笑:“法师不一样,他啊,心最软了。”
“好好好,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宋清梦有些怅然,“不过这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教人魂牵梦绕、爱而不得也就罢了,现在还教人杀人灭口,犯上作乱。”
千辞说道:“其实这样依旧说不通,两人即使恋慕子卿,也不能解释泽徒对唐栖洲的杀心。真正的缘由只有泽徒自己知道了。”
“难道你还要再去一次?”宋清梦担忧的看着她。
冷不丁的,一些奇怪的画面又出现在千辞脑海里,她咳了声:“不去了,泽徒房间里的那人我们还不知是谁,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除此之外,她必须要去将军府传个消息,还有楚星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生她的闷气呢。
珠儿急急忙忙走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有人来访,”
“谁人来访?”
“唐家公子唐栖洲,说来此拜访千姑娘。”
宋清梦神色一凛:“他一人来的?父亲知道吗?”
珠儿摇头:“唐公子独自来的,无人知晓。”
宋清梦看向千辞:“他怎会知道你在这儿?”
“我去瞧瞧,”她拍了拍宋清梦的手,“莫要担心,我和他也算是半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