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个妖孽和尚做夫君——公子拾肆
时间:2022-02-11 07:59:26

  “苍穹山客栈。”玉琢般的手指再深一分。
  苍穹山,苍穹山,她记性并不是很好,但这个地方却记得清清楚楚,苍穹山下九鲤溪,正是他们初见之地,竟然那时候就开始了。...呵,原来这么早她就像个傻瓜一样,一步步陷入别人为她设立的圈套里,亏她还觉得自己与泽徒不一样,遇到了良人,能携手一生的伴侣,可笑,真是可笑。
  千辞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太过可怕,她下了极大地决心才问出来:“九鲤溪全村被屠...难道也是你?”
  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心里去,那双曾让千辞赞叹不绝的修长的手已经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七叶掩去眼里痛苦的风暴,再看她时已是满眼嘲讽:“左丞的糊涂账莫要记在贫僧头上,你若要为了什么侠客义气便去找他算,贫僧便不奉陪了。”
  听他说完这番话,千辞并没有那么生气,反而松了口气,不是他就好,但立刻又骂自己不长记性,刚被算计了个彻底,却还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咬牙:“你对我说这些,难道还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七叶冷冷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想让秦淮王给你留的最后底牌也陨毁的话。”
  千辞又气又痛,还没等她说话,七叶又开了口。
  他勾了一抹笑,这笑让千辞不经意间失了神,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仿佛他还是笑着对她说“别喝了”的那个法师,但接下来七叶说的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妄想。
  “再说了,我的小辞儿啊,你怎么舍得伤我呢?”
  他的语气明明和以前一样,但现在却如同一个恶魔一般,将她置身地狱。
  她想不明白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连她这般情感愚钝之人都能看出来欢喜,他怎么能演得所有人都信了呢?
  “念你救过贫僧一次,我不杀你。”
  他抬了抬眼,声音凉的得像是寒潭水里倒映的弦月:“现在回秦淮,还能见到你父亲最后一面。”
  说完,他冷冷转身,走了出去。
  再多待一刻,七叶怕自己再也忍不住,忍不住想哄她,忍不住想抱抱她告诉她都是骗你的,但是...绝对不行。
  他早就知道,哪怕是再漏洞百出的谎言,只要由他来说,他的小辞儿便深信不疑,她信惨了他,可他啊,却骗惨了她。
  可没有关系,寻川才十六岁,年少时的爱慕都像蜻蜓拂水,很快就能被遗忘在春风夏蝉中,事后再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痛楚,大不了叹一句所遇非人。只要忘了他,他的小辞儿很快又会变成那个人人倾慕向往的千小郡主。
  至于他,这些日子已是奢望,足以慰藉下半生孤独困苦的灵魂,他终究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那里太冷,小辞儿那样如夏花般灿烂明媚的人儿,绝对不能染上那里一星半点的尘土。
  世间红尘业障如同漫漫长夜,漆黑寂寥,静默无声,七叶孑孑独立茕茕而行了上千个日日夜夜,有口无言。他本该就这样形单影只的死去,但不幸的是他遇到了自己的光,看到了人间的明媚却只能贪欢半晌,幸运的是,他现在可以为了自己的光而死了。
  这样便好。
  可他应该回头看看,看看他的姑娘并没有像他所想的轻而易举的收回自己的心意。
  千辞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捂着心口弯下腰,怎么会这么疼啊。
  错了,全都错了,她只是喝了一场酒,世界怎么就颠覆成这副模样了呢?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梦,是昨晚的酒还没醒来,现在只是大梦一场,只要醒过来就能看见对着她浅笑的法师。
  对,对,一定是这样,就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要往手腕上划,胡老二心头一震,飞快上去拦她,打飞了她手中的匕首,那匕首折合了两人的力道,深深的没入一旁的窗棂上。
  千辞被惹恼,喊道:“还给我!”
  她不顾面前人是谁,提手便打,胡老二怕伤着她,只狼狈躲避,中了招也不还手。
  渐渐地,千辞的动作逐渐缓慢,最后停了下来,她失神的喃喃道:“我只是想醒过来而已,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
  胡老二又心疼又着急,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道:“老大,王爷还在秦淮等我们去救,我们没有时间了。”
  听见这句话,千辞逐渐清醒了过来,她说道:“老二你先出去,我只需要...一炷香,一炷香就好了。”
  胡老二看着千辞为情所困,如此失魂落魄,心里如同刀割一样的痛。
  他自从千辞六岁那年被王爷救下来之后,就跟着千辞了。十年,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小不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姑娘爱笑,笑起来也好看,秦淮的人都喜欢她,是捧在所有人心尖尖上长大的孩子。
  可是...很多事情他不得不做。胡老二看了一眼七叶消失的方向,在心里道:老大,对不住。
  哪里有十二名死士,人们口口相传的王府十二死士从来只有十一个人而已。
 
 
第38章 祭天游·三
  寻川驾马归秦淮,路途遥遥骏马迢迢,这一走便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
  皇宫密室内。
  “刘总管,您看这血够了吗?不够我再划一刀。”一个满脸谄媚的小太监堆着笑对刘寅说道。
  刘寅摆了摆手,示意他走的更近一点,那人受宠若惊,连忙凑近了听。
  刘寅搭着小太监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道:“下辈子呐,做个好人。”
  小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脖子一痛,下一秒便已经瘫倒在地上,再无生息了。
  刘寅抽出扎在小太监颈动脉处的银针,有些嫌恶地用那太监的衣服擦了擦银针上的血迹。
  他起身,转头看向躺在冰雕碎玉床上的人儿,皱了皱眉,这一次怎么比以前昏迷的时间长这么多?
  罢了罢了,死不了的,毕竟之前那么多次也撑过来了。
  原本晶莹剔透的冰雕碎玉床泛着诡异的红色,刘寅看着这奇异的红光渐渐痴迷...
  冰雕碎玉床上,七叶缓缓睁开了眼睛。
  刘寅正在为七叶新添的伤疤敷着上好的药膏,很多时候他都不知从何下手,那密密麻麻的疤痕遍布手臂,到如今竟已没有一处完好的部分。
  七叶微微动了一下手指,还好,还有知觉,他艰难的撤回刘寅正在给自己上药的手臂,说道:“不必了。”无比嘶哑的声音轻的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了。
  刘寅任他撤回手臂:“祭酒可还能自行回去?”
  七叶起身,勉强忍住那强烈的眩晕,说道:“不劳公公费心。”
  刘寅看着强撑的七叶,忧心道:“杂家看祭酒这次醒来的可有点晚,您可别下一次醒不过来喽,那杂家可就遭罪了。”
  刘寅眼里的忧虑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担心七叶会死——担心冰雕碎玉床的血失去了它唯一的来源。
  “也别怪杂家心狠,让您活受罪,实在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您且忍着点吧。”
  七叶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回他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冷冷瞥了一眼身后的碎玉床,便离开了这个偌大空荡的皇宫密室。
  他运行着身体内最后一丝气息,维护住自己虚弱不堪的心脉,再多一点,这次流的血再多一点,他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可他终究还是赌赢了,刘寅心思长远,在没找到下一个国子祭酒之前,是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就死的。
  没有下一次了,再也没有了。
  七叶再次醒来时,看见的是自己的大师兄——净世。
  净世看他醒来,连忙端来一直热着的莲子粥,他温和的对七叶说道:“醒了?来,喝些粥吧。”
  七叶听话的端起粥,一点一点的喝着。
  无论他什么时候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永远是师兄,师兄也永远会给他热着那一碗莲子粥。
  七叶喝净了白粥,剩下碗底的一层莲子。
  净世轻轻掀开他的袖口,心疼的看着七叶手上新增的那一道狰狞的伤疤。
  “七叶,是师兄无能,才让刘寅以香积寺上下几千口的性命挟持于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七叶抽回手,淡淡的说道:“师兄何出此言,我身为比丘,本该以渡化众人为己任,可现在却因为一个我,让上千寺里僧侣徒增了一笔亏欠于我的业障,说到底,因在我,果也就由我来承担。”
  净世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笑了:“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你的悟性果然最高,我等皆不如你。”
  他接着说道:“明日便是祭天游了,你...”
  七叶答道:“师兄不必挂心,我可以应对。”
  净世问道:“净无和净心可有来信?”
  香积寺的老住持一生就收了四名弟子,大弟子净世,二弟子净无,三弟子净心,七叶是老幺,也是住持的关门弟子。
  净无与寻常和尚不同,爱喝酒爱吃肉,最爱云游,一出门就是一年多时日,不时会往寺里寄封信,报个平安,信封里也不放信,有时给他的师弟寄回来个石子,有时寄回来片树叶,有时又寄回来一把泥土,七叶收到信便知道他的二师兄不多时就要回来了。
  至于净心,更是个怪人,经常抱着一本佛经跑到一个山洞中,打坐数十天,直到悟得什么道理才会兴致冲冲的归来,七叶也总会算着日子,在三师兄回来的那天晚上让寺里的师傅多做上几道素菜。
  七叶回道:“未曾收到来信。”
  净世早就料到,说道:“我叫人去寻一寻,这一晃两年岁月,他们二人在寺里的日子不过数十日,明日祭天游又...他们回来好歹有个照应。”
  七叶说道:“不必,两位师兄在外云游悟道,寻他们回来也只是让他们徒增烦恼而已。”
  净世知道七叶性子,也就不再劝说,望着窗外的月色叹了口气。
  弯弯月钩像一只冷冷笑着的眼睛,冷眼盯着那琉璃瓦朱漆门。在这个漆黑寒冷的夜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明日的到来。
  第二天。
  元祐二十一年十月朔日,大夏国迎来了它最为盛大隆重的祭祀——祭天游。
  大夏国的祭天仪式并不由天子亲自主持,而是由大夏的国子祭酒负责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丰衣足食。
  祭天台由内及外依次分了高低三层,达官显贵在上面整肃站着,台外有层层重兵把守,将人群和中心的祭天台隔绝开来。
  今日,皇帝下令全城休息,大开祭天台外壝墙上的八座棂星门,让百姓得以一同祭天祈福。
  而此时此刻,京城内早已万人空巷,成千上万的大夏子民都走出了家门,以祭天台为圆心聚集起来,场面蔚为壮观,令人震撼。
  只有一刻钟了,所有的大夏百姓都在虔诚敬畏的等待着他们的国子祭酒出现,那时,祭天游便正式开始了。
  终于,一长长的队伍现于南方广惠门处,那是个上百人的队伍,有人捧着上好的丝绸缎布,有人抬着新鲜的牲肉,奇珍异宝,鲜果蔬菜,无所不尽,皆为上乘,
  领头的是位身形颀长的男子,身披月牙白鹤氅,长袍袖口领口浅露出暗红色的直襟长袍,白衣胜雪,人胜皎月。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淡漠清冷的长相是怀才不遇的画家对月无眠挥墨洒下的水墨画,不近人情,不染尘埃。可他偏偏穿了件鲜红的长袍,任凭那抹绯色将他拉入尘世,染上烟火气息。
  七叶缓缓走来,随着他的一步步走近,祭天台下的百姓纷纷不约而同的跪下,虔诚而顺从,仿佛在叩拜他们的神明,口里齐声喊着:“国子祭酒,求福禳灾,承天之祐,四海升平!”
  一声声,一句句,带着人们的期许与希望,宛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水滴逐渐汇拢成滔天巨浪,浪头越升越高。所有殷切的祈福语化作了七叶脚下踏着的水面波纹,他眼里是平和沉敛的寂静,淡然自若,宛如神祇。
  这第一序为迎神礼。
  神明自然要以重重的头彩迎接,这头彩是什么呢?
  七叶捻着三根香,对着面前厚重尊贵的方鼎拜了三拜,这鼎里正是献给天神的礼物——宫人以上好饲食喂养的牲畜的鲜血。
  待到祭祀礼仪结束,所有的百姓可以得到一碗掺着一滴血的水,以保佑来年平安喜乐。
  七叶刚想将香插入香炉,却被人出声打断了。
  “慢着。”——是左丞。
  祭天台上的群臣和台下的百姓听见左丞的声音,纷纷惊骇的看向他,祭天游代表着来年国家的气运和百姓的收成,在祭天游上作乱,莫说是皇帝会斩了他的脑袋,这台下无数的大夏百姓就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去。
  一向会审时度势的左丞怎么会明知其中利害,还偏偏向这虎山行呢?
  王左丞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面对如此多或惊疑或不解或愤怒的目光,依旧泰然自若,只见他转向台下百姓,一副凛然赴死的模样:“百姓们,老臣知道自己这番做法定然惹得大家心中不满,也会引得天子震怒,但老臣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环视一周,铿锵有力道:“为了百姓安乐,为了国家昌盛,老臣今日就立人头在此!”
  他缓缓抬起手指着七叶,一字一顿:“国子祭酒七叶,为了盗走释空大师的舍利子,残害自己的师父,罔顾人伦,大逆不道,此人当诛啊!”
  七叶身体本就羸弱,没有人注意当听到左丞说出“残害自己的师父”时,七叶的脸色刹那间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左丞这一番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心头炸开了花。
  先说释空大师——此人乃大夏国的一位圣僧,一生扶弱济贫,广施善缘,受到大家的尊崇爱戴,在六十一岁于香积寺娑罗树下圆寂,其尸身经火烧形成一颗浑圆剔透的舍利子,故多以为释空大师已成半佛之身,在大夏国芳名流传。
  但最重要的是,在大夏国七年内乱之际,这释空大师曾救过当时年幼的皇帝,为此,皇帝甚至还改了祭祀的流程,将祭拜释空大师的舍利子这一项也放入了祭天游的行列中。
  这是何等殊荣,香积寺这些年越来越旺盛的香火也是仰仗了这位圣僧。
  可如今,人们竟然听到,圣僧的舍利子被自己推选出来的国子祭酒盗窃,甚至香积寺的老住持也因此殒命?
  这话说出来,大多人心里是不信的,毕竟七叶当年被万民上书任国子祭酒的场面谁都见过。这种污名怎么能因为丞相的一两句话就扣在七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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