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金枝——衔香
时间:2022-02-11 08:00:52

  萧凛的视线移过去,只见那席子底下还湿淋淋地滴着水。

  何宝善解释道:“这宫女大约是卯时投的井,在井里泡了一天,捞上来时已经极其肿胀了,没办法只能用席子草草卷了。”

  隐约闻到了些许腐坏的味道,张德胜掩了掩鼻子:“抬远些,莫污了圣听。”

  何宝善忙叫人往后去了一些,竹担子一挪开,底下的一滩水渍愈发显眼,众人都不由得一悚。

  如果何宝善说的是真的,那先前忍冬的指认显然是假的。

  “不可能,不可能……”忍冬自然也明白了过来,远远地看着那滩水渍,脸色煞白,“奴婢真的闻到烧东西的味道了,怎么会不是呢?”

  但何宝善那里人证物证俱全,她只有三言两语的猜疑,又如何能反驳。

  再一抬头,只见众人的视线皆移到了她身上,忍冬这才彻底害怕起来。

  萧凛微微皱了眉,张德胜以为他有不悦,立马绷着脸上前质问了一句:“大胆奴婢,你方才所说可有虚言?若敢有一丝欺瞒,小心治你个欺君之罪。”

  “奴婢,奴婢……”忍冬被这么一吓,嘴唇颤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最后不堪重负还是说了实话,“求陛下恕罪,奴婢的确是偷了东西,一时鬼迷心窍了才告到了您面前,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了!但奴婢所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那晚的事的确是奴婢亲眼所见,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她边说边哭,哭的格外凄惨,这回倒显出几分真切来。

  “好了。”萧凛低斥了一声,大约是有些心烦。

  忍冬被这么一斥,立马便憋回了眼泪,众人亦是绷紧了神经。

  一时间御花园里安静地有些过分,只有老树上的几只寒鸦还在不知好歹地叫唤,一声一声,古怪嘶哑,听的人心里愈发不安。

  萧凛沉吟了片刻,却没有发落她,而是转向何宝善道:“把那白布揭开,朕要亲眼看一看。”

  那晚虽然没成,但也许多多少少留下些印象,比如胎记、疤痕之类显然的东西。

  何宝善忽然想到了这一层,斟酌着劝阻道:“陛下,那女子是跳了井死的,身上都泡的肿胀变了形,恐怕会吓到您……”

  “无碍,朕是上过战场的人。”萧凛声音平静,似乎并不在意。

  何宝善压根儿没想到会撞上皇帝,更没想到他要亲自验尸,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安,明明已然走到了竹担子前面,犹豫了片刻又劝道:“陛下,这溺死的人怨气太重,多半会化成水鬼,万一冲撞了您可就不好了,依奴才之见,您还是不要看了吧……”

  可他话还没说完,萧凛忽然脸色一沉:“朕说了,打开。”

  他声音并不大,但字字有力,不容置疑,沉甸甸的压下来,何宝善再不敢顶撞,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捂住鼻子捏着那白布的一角缓缓揭开。

  溺死的人死状都相当吓人,俗称“巨人观”,尤其这女子又在水中泡了这般久。

  这会儿一掀开,肿胀变形的尸体和恶臭的气味吓得众人皆掩了口鼻,低下了头,更有些胆小的或者心理惶惑的已然直接呕了出来。

  柔嘉离得远,但远远看了一眼,心底亦是一阵阵地往上翻涌着恶心反胃感,不得不拿帕子掩住了口鼻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一片混乱中,倒只有萧凛面不改色,避都没避,但当视线扫过那那并不见任何胎记的锁骨,他的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叫人捉摸不定。

  顿了片刻,萧凛忽问道:“朕记得,你方才说路上碰到了一个小太监才找到了这尸体,那小太监是哪个宫里的?”

  到底还是问到了这里,何宝善垂下了头,压低了声音禀告道:“是万寿宫里的。”

  万寿宫,是太后的居所。

  皇宫这么大,这么多口井,偏偏叫万寿宫的人看见了,又那么巧撞上了何宝善一行人。

  到底是偶然撞见呢,还是刻意引着人过去呢?

  何宝善一向是个油滑的人,夹在两尊大佛之间左右为难,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等了许久,气氛阴沉的有些吓人,头顶上才传来一个疲倦的声音:“朕知道了,你跪安吧。”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不敢再多言,连忙领着人躬着身子离开。

  忍冬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当看见何宝善谢了恩领了人离开,下一个便轮到她了,心里顿时毛骨悚然,一着急害怕也顾不得许多,转身抱住柔嘉的腿哀求道:“公主,您救救奴婢吧,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

  柔嘉自打看见那宫女的尸体,头脑中便乱成一团,眼下被她这么用力的抓着,腿上隐隐作痛,连脸色有些发白。

  但皇帝还在场,又是忍冬自己招过来的,如今来求她又有什么用呢?

  忍冬见她不松口,立马又掉头去求皇帝:“求陛下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一下一下地叩着头,磕的额头都青了,然而萧凛只是冷声吐出三个字:“拖下去。”

  “不要,不要……”忍冬这会儿是真的怕了,哭的愈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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