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抬头,正瞧见镜子里那张干净的脸,摸了摸脸颊又不禁有些疑惑:“二娘,昨晚是你帮我擦的脸吗?”
她记得当时头脑实在太晕,本想躺下歇一会再起来擦的,但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柳二娘也醉的不轻,仔细回想了一下:“是吗?我也睡过去了,记不清了,兴许是你喝的太醉了,忘记了自己擦过也说不定。”
“也许是吧。”柔嘉摸了摸脸,却还是有些不踏实。
“女人家在外谈生意不容易,往后这样的场合只会多不会少,也是辛苦你了。”柳二娘劝慰道。
母亲当年的生活柔嘉不是没见过,她既已出来了,也想到了未来的日子。
可就算再难,这日子也比那暗无天日的皇宫要好。
因此她摇了摇头:“不,二娘,我不觉得苦。”
这样的生活都能算好,那她从前过的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柔嘉瞧见她心忧的样子努力笑了笑:“没事了二娘,我现在很好,肖公子还等着印章呢,我这就做,趁着这两日给他送过去。”
“不用这么着急,你的手都磨出茧子来了。”柳二娘劝道。
“习惯就好,叫人久等了也不好。”柔嘉并不在意,自顾自拿起了玉料。
性情高洁,那家主应当是个雅士。
她沉思了一番,便取了块极为通透的玉料,连夜打磨了起来。
正是春末的时候,这两天阴沉沉的,天上总有雷声滚动的声音。
柔嘉第二日拿着刻好的玉章准备出门的时候,二娘看了眼天色,左眼皮总是在跳,忍不住开口:“要不还是我去吧?”
柔嘉知晓她腿上有风湿,一道刮风下雨便疼的厉害,因此尽管心里有些不安,还是强压了下来:“没事二娘,我一定早去早回。”
谁知今日大约真的与她不合,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了雨丝,淅淅沥沥,看着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柔嘉怕被行人衣服溅了泥点,因此走的很慢。
可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被一个步履匆忙的摊贩推到了水坑里,连那油纸伞也被撞的飞了出去。
她皱着眉,刚有些不悦,那摊贩便连忙告罪:“对不住,后面有车队来了,赶快避避。”
柔嘉打眼一看,才发觉街尾正浩浩荡荡的冲过来一支庞大的车队,沿途的商贩的躲闪不及的,被冲撞的摊子倒了一地。
有些小贩不忿的想要评理,却反被开路的人当众抽了鞭子。
“这是闹市,大缙不是严令闹市不许纵马吗?”
柔嘉凝着神,看着那嚣张的车队微微皱了眉。
一旁收拾的摊贩眯着眼,一瞧着那车队前面的金辔头叹了口气慌忙退到一边:“那是白家的车队,算了,咱们惹不起,还是赶快避开吧。”
白家?
柔嘉盯着那车队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那车队前头竖着白幡,中间还扶着一个棺木,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她忽然想了起来,这庐州正是白家的祖宅所在,如今的州官似乎是白家的某位旁支,那棺木,大概便是白家的长子要下葬,族人扶了灵回来吧。
母亲在时,她们和白家就不对付,如今这长子的死和她又脱不开干系,柔嘉怕被发现,连忙叫避了避退到了一边。
大约是因着回到了自家地界,那车队横行,她们避的及时还好,但是有的反应稍稍迟钝的小摊贩就遭了殃了,一个卖桔子的小贩摊子被整个撞翻了,圆溜溜的桔子滚了一地,马蹄踏上去,踩的一地汁水飞溅。
“我的桔子!”
那小贩着急地想冲上捡拾,去反被那开路的卫队鞭子一抽,厉声喝退:“让开!”
“他们怎么能这样!”
柔嘉认的那小贩,住在青石巷的街角,老母重病,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一家数口全靠他摆摊过活。
可如今东西没了,人还没打伤了,柔嘉看着身边那小贩抱着头,被抽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心里满是怒火,恨不得冲上去拦下那些人。
那摊贩见她欲上去,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在咱们庐州,这白家可是大户,和京里有关系呢,连京里的那位太后娘娘都姓白呢,算了吧,忍一忍。”
白家,以她的如今的处境确实没资格,也没能力出头。
柔嘉虽是满腔愤懑,但终究是无奈,只得暂且忍下。
一连抽了三四鞭,那人才罢休,小贩已经倒在了泥水里,鼻青脸肿,背上皆是伤,看着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雨下的大,过路的人群不是匆匆离开,便是远远地躲在檐下避着,看着那气息奄奄的小贩不敢上去扶,生怕被那些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