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谋逆……他倒是并不愿也不敢,这也是先帝和新君能容忍他们白家屹立的原因。
但当初那三千人都是皇帝精锐,其中不少出身世家阀族,想要跟着屡战屡胜的太子到战场上博一个功名,将来好继承勋爵。
这些人牵扯到众多家族,若是被发现事情其实是他们白家所为,不消陛下动手,那些人联手上折子光是弹劾都能把他们压死,更不必说天下人的流言指责了。
白家实在是别无出路了。
白世吾衡量再三,迫不得已还是松了口:“近来四下干旱,陛下不日欲前往北郊祭天求雨,出宫后,他身边的守卫毕竟有限,且北郊多山,易埋伏,到时候我们便在此设伏,若是能一举成事,到时候从皇室里扶持一个幼帝,再慢慢擅权,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去给周存正写信,让禁军假意拦截,我再给四方将军写信,到时候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宫,内外兼顾,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是,儿子这就去。”白二郎低头领了命。
当晚,一封书信伴着庚帖悄悄送进了周府。
只是没多时,这书信便被周存正反手呈到了太极殿的书房里。
萧凛盯着那密探送来的消息和桌子上的庚帖看了片刻,迟迟没有开口。
仅仅是重审旧案,白家便坐不住了,看来当年的事多半确如江怀所言。
齐成泽知晓了一切,忍不住为兄长痛惜,恨不得手刃元凶,替兄长和那些同袍报仇:“陛下,白家既然已经开始动手,那此次祭天您还去吗?若是真的去了,怕是会有危险。”
“朕不去,怎么能逼他们动手?”
萧凛扔下了奏折,他是领过兵的人,并不在意他们这点伎俩。
眼下白家死局已定,便是再折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他倒并不如何担心。
只是一想到当年的真相,他心里便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的恼火和愤恨。
为了扳倒他,他们简直毫无良心,当年朝堂上明枪暗箭也就罢了,可是那么多条人命,他们都是大好年华的子弟,不少人更是被家中寄寓厚望,若是抵御外敌战死也就罢了,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但这么多条命却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再这样内斗下去,大缙的国力迟早会被这些渣滓给败尽。
但白家伏诛之后呢,江怀洗刷了罪名,他这些年的怨恨原来全是一场误会,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萧凛透过一重重门看着内殿,她父母当年即便有错,但也只是立场之争而已,何况全数都是他父皇在背后指使。
认真算起来,的确如她所言,上一代恩怨早已大半相抵。
反倒是他,把上一代的恩怨强加诸在她的身上,逼她失了清白,掉了那么多眼泪。
萧凛收回了眼神,忽然不敢进去。
他又召了几位近臣,部署伏兵,拦截信函,一直商议到了深夜,全身疲惫,才能不让自己去想那张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脸。
等人都下去后,大殿里忽然静了下来,萧凛朝内殿走去,一推门,正看见她躬着身仿佛在收拾东西的样子。
梨木桌上的妆奁一匣子一匣子收拾的整整齐齐,钗环步摇,分门别类,他当初让人怎么从内库里拿出来的,现在又原样摆好。
衣橱里的衣服也分的泾渭分明。
至于拔步床上,自那日与江怀认了亲之后,她虽然还与他同榻而眠,晚间安寝时却自顾自裹着自己的被衾,再不与他搭话。
一切的一切,都划分的利落分明,仿佛下一刻她就能毫不迟疑地推门出去。
“这件中衣给你,当初春末的时候做的,还没穿过,我刚才比了比,有些小了,你这身段应该刚合适。”柔嘉捏了捏自己的腰身叹了口气,将一件白绫中衣随手递给了侍女。
“多谢公主。”侍女受宠若惊。
而后柔嘉又收拾着,将一些带不走的小物件,香囊,络子之类的一一分给了众人。
侍女们捧着东西,面面相觑。
一出门正看见皇帝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们手中的东西,众人瞬间跪了下来:“回禀陛下,这些东西都是公主分给奴婢们的,绝不是奴婢们私拿的。”
“朕知道。”
萧凛收回了眼神,停顿了片刻才吩咐道:“东西放下,你们每个人这个月钱加三成。”
张德胜会意,立马上前将她们手中的东西拿了回来。
侍女们这才明白陛下是不想让公主的东西流出去,立马低下了头。
隔着一道软帘,那里面的人还全然不知道这一切,还是弯着身子收拾东西。
“敢问陛下,若是公主又给我们分东西该怎么办?”一个侍女看着公主满面欢欣的样子有些不忍。
“那就先拿着,交给张德胜就好。”萧凛沉沉地看着那里面的人,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让她活动活动筋骨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