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刻意逃避着,但父亲还等着她,她不得已,还是打起了精神查查圣旨的事。
藏经阁的钥匙一贯是收在他的书房里,但自从上次她偷看密信一事之后,书房的管控比从前更加严密,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
直到萧凛临近南下的前一晚,看着侍女一件件地替他收拾着行装,柔嘉迟疑了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巧大嬷嬷按着惯例给她端着补身子的汤过来,柔嘉攥着手中的安神散,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慢慢搁下了汤,抬头看着她:“皇兄用晚膳了吗?”
大嬷嬷难得听她问起皇帝,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陛下最近过于操劳,并未用晚膳,张公公正叫了奴婢去送碗汤去。”
大嬷嬷指了指身后的托盘,又叹了口气:“陛下这些天看着是瘦了一些,若是再出去奔波一趟,定然又会劳累许多。”
连晚膳都未用。
柔嘉盯着托盘上的汤,敛了敛神色:“嬷嬷放下吧,我送去就好。”
两人冷战了这么久,大嬷嬷见她终于松动,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公主您愿意送去当然更好。”
柔嘉攥着父亲给的安神散,只是扯了扯唇角沉默不语。
书房的门被轻轻扣响,张德胜半眯着的眼顿时睁圆,连忙转身。
一开门,正看见公主端着汤进来,他脸上一喜,慌忙回头通禀:“陛下,是公主送了汤过来。”
萧凛大约在小憩,书房里只点了盏小灯。
“你怎么来了?” 他一掀眼皮,在黑暗里眼神灼灼逼人。
柔嘉端着汤的手腕一抖,垂下了眼:“大嬷嬷说你没用膳,我给你送碗汤来。”
张德胜看到那汤,又觑了眼皇帝的神色,识趣地没去接。
他不动,柔嘉无奈,只好端着托盘一步步走进去。
那汤装在石锅里,分量极重,眼见着她端着吃力,快走到的时候,萧凛起身迎了她一把:“朕来吧。”
张德胜看着两人并肩的模样,这些日子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开,识趣地转了身出去,出去的时候又轻轻替他们带上了门。
书房的门关上时传来了极轻的一声响,只留他们两人在这密闭的小室里,柔嘉稍有些尴尬。
视线再一扫过那把宽大的红木椅,冷硬的梨木桌面,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往日荒唐的场景。
连后背都在隐隐作痛,柔嘉连忙低头多点了一盏灯,驱散这种暗昧的状态。
绢布灯罩一罩上,原本昏暗的室内明亮了许多,她才稍稍镇定下来。
一低头,正看见面前摊开了一个折子,上面写的正是她母亲骨灰的事,柔嘉眼神一宁,拿起折子怔怔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萧凛一伸手合上了折子,淡淡地开口:“你不是之前一直在求朕把你母亲的骨灰下葬吗?朕之前是有些误会,加之她在民间口碑不好,那些将士的家族也联名上折请求朕不能让她入陵寝,朕才迟迟不下旨。如今事情既已解开了,陵寝也修造的差不多了,朕便想趁着临走之前把命令给下了,也好圆了你一桩心事。”
原来之前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母亲终于能下葬了。
柔嘉轻轻舒了一口气,头一回诚心地感谢他:“多谢。”
“谢什么。”萧凛听着她疏离的话语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停顿了片刻,他又将手中的信推了过去,“这是朕为你的父亲寻的名医,专治咳疾。朕给他他未必会接受,还是你转交吧,这名医再过几日便会抵京了,到时候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跟朕递折子。”
又一封信递了过来,柔嘉捧着两封沉甸甸的信函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是做什么?”
萧凛一抬头,看见了她眼神中的害怕,心里像是被蛰了一下一样,抚着她的肩将人慢慢拉进了怀里:“朕只是不想你不高兴。”
不高兴?
大概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冷漠吧,他大约又以为自己只是在闹脾气。
柔嘉抿了抿唇,试图去挣开他。
可她一挣,反而被抱的更紧。
“你别躲,也别看着朕。”萧凛按着她的后颈不让她抬起,“这些天你不和朕说话,朕一个人想了很多,朕知道你不喜欢待在这里,但朕这段时间太过忙碌,再等等朕,有什么事等朕回来再说。朕会治好你父亲的病,朕也会安排好你的母亲,你若是还在意身份,朕会想办法恢复你和父亲的身份。”
柔嘉靠在他肩上,慢慢闭上了眼。
他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掌控欲极强,把她牢牢地控制在身边,可他又总是无处不在的关心她,每一处都直戳她的软肋。
这些话他为什么不早说呢?
为什么不早一点做呢?
事到如今,她已经和父亲定好了计划,父亲不可能接受他的,说这些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