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扮小可怜——我若安然
时间:2022-02-11 08:02:50

  易小凉朝他眨眼:“问姻缘。”
  林辞昔瞧这姑娘冲自己挤眉弄眼的,一脸茫然,仔仔细细打量了她手里的剑,抚掌道:“云闲剑,你便是涑河山庄易小凉?”
  这句话正戳了易小凉的心窝子,旁人出门都是“谢少侠,这便是惊雪剑?”
  到了她这里正好掉了个儿,真叫人悲愤,悲愤之余她又庆幸,好在自己脸皮够厚。
  易小凉纠正他:“是惜素。”
  林辞昔眼珠子都不带转的瞧着剑:“哦对,如今是让易庄主改了名叫惜素了。”
  易小凉又从他方才那话里咂摸出些奇怪来,道:“林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不是几日前才见过?”
  林辞昔收回黏在惜素上的眼神,抬头是一脸不可思议:“几日前?在何处?”
  “月上寒。”易小凉怕他记不起来,又提醒道,“那一日正遇上花易落去寻你。”
  林辞昔惊讶道:“这绝不可能,我已外出游历月余,今日方回枕江。而且我与花易落那妖女也没什么交情,她平白寻我作甚?”
  他生就一双下垂眼,不作任何表情就已带了几分无辜神色,此番眼里又砌满真诚,浑然没有一丝扯谎模样。
  “你叫她什么?”
  林辞昔不知她何故有此一问:“妖女啊,江湖上不都这么唤的吗?”
  “你当真不认得她吗?”易小凉再次确认。
  “当真。”林辞昔十分诚恳。
  妖女,女妖。易小凉不由得思忖,难道那日她遇见的是个冒牌货?
  可那人为何要冒充林辞昔?总不能是为了霸占他的算命摊子?
  “可问完了?”苏无回走过来。
  易小凉装作无事笑嘻嘻回头:“问完了,我们走吧。”
  苏无回上车坐下,将衣角撩平顺了,问道:“卜卦卜出什么来了?”
  易小凉一托脑袋,叹气道:“他说我一生顺畅,唯独在这个情字上有不少苦头要吃。”
  苏无回道:“不可尽信。”
  马车一路驶出枕江城,到了岔路口,竟停了下来。
  易小凉撩开车帘,看见路边早已备下了一匹马,知道苏无回早就有了旁的打算,便眨眼瞧着他,等着他开口。
  苏无回果然道:“你与丢丢先行去步青谷,我还有事要去处理,等忙完了便去谷中接你们。”
  易小凉便将眉眼挤到一处去,故作失落道:“那好吧。”
  等苏无回的身影消失在了月色中,易小凉转身回车上将易丢丢摇醒。
  易丢丢揉着眼睛嘟囔:“到了吗?”
  易小凉收拾了惜素,知会道:“丢丢,你自己去步青谷。”
  易丢丢有些迷惘:“那你干甚么去?”
  “我落了重要的东西,回头去拿。”易小凉想了想,却又将惜素塞到易丢丢怀中,“我将惜素留给你,万一路上遇到危险用来保命。”
  易丢丢一脸雨泣云愁模样:“若真遇着劫道的,拿了惜素我也不一定能打赢啊。”
  易小凉伸手摸了摸易丢丢脑袋上的揪揪:“丢丢,你想多了,我给你惜素是叫你打架的吗?是叫你万一遇着劫道的,把惜素送上去,或许人家念你献宝有功能饶你一命。”
  易丢丢还是忍不住翻了一双白眼给她:“你忒小瞧人了。”
  易小凉送走了易丢丢便掉头回去,此人假充林辞昔的目的定然不是为了替他摆摊算命,显而易见,意图在她,是为了将她引去饮月山庄。
  而她涑河山庄与饮月山庄之间本就有旧恨,若是再添一桩新仇,免不了要大动干戈。
  既然她易容大闹喜宴的事未被揭穿,那饮月山庄一定出了什么旁的事,而且是要命的大事,足以挑起饮月山庄与涑河山庄的矛盾!
  月上柳梢,常安堂后的巷子里,听竹抱着一只猫坐在门槛上,远远瞧见雪青色的身影行过来,他放下猫跑过去,近了跟前接过周蘅手中拎的点心时,这才瞧见周蘅的左袖上渗了些血出来:“公子,你受伤了?”
  周蘅无甚波澜:“不妨事。”
  听竹阖上门,飞快地取了止血的药来,待替周蘅利索包扎了,这才道:“公子,易姑娘走了。”
  周蘅淡淡道:“嗯。”
  听竹又道:“她临走时什么也没说。”
  “知道了。”周蘅接过听竹倒的茶水,正要喝时忽然又道,“听溪可将东西送回去了么?”
  “送回去了。”听竹道,“那小童并不警觉,一直没发觉。”
 
 
第14章 、断剑为帖
  断剑帖一出,不死不休。
  饮月山庄前一片缟素。
  那日乞讨的老头儿端着碗走过来,与站了许久的姑娘搭话:“真是惨啊。”
  易小凉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老头儿连连摇头:“贺庄主遭人毒手啦!”
  贺知江死了!易小凉大为震惊,怎么可能!那日她与贺知江交手时,他明明好得很……
  糟了,遑论贺知江死前曾与她交过手,她一个涑河山庄的人出现在饮月山庄,便已经百口莫辩了。
  易小凉理了理思绪,想起一件事来,她第一次见到「林辞昔」的时候,看得出「林辞昔」与花易落是旧识,而「林辞昔」称呼花易落为「女妖」,这个称呼,她还听一个人叫过。
  但她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那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清雅。
  可若不是他,这几次三番的事情怎会如此巧合,她从「林辞昔」那里知道了江初照在饮月山庄,随即便在饮月山庄前遇见了周蘅,而「林辞昔」接着便出门远游不见踪影,她在饮月山庄被贺知江重伤,花易落救了她并且把她送去了常安堂。
  如此桩桩件件,易小凉心头逐渐发冷,眼底浮霜。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留水大街,转到常安堂门前。
  天色擦黑,常安堂前门已经挂了歇业的牌子,易小凉绕道后门,卯足劲拍着院门,直到有人来应门,开门的是个面生的小学徒,易小凉没见过,小学徒探出头来说了一句:“看诊先去别家吧,林大夫出诊今日方回来,已经挂了歇业。”
  “林大夫?”易小凉一手抵着门,“常安堂坐诊的大夫不是姓吴吗?”
  小学徒摇摇头:“常安堂坐诊的大夫一直是我师父林大夫啊,从没有个姓吴的大夫。”
  易小凉并不相信:“你们家总有个叫周蘅的公子吧,我找他。”
  小学徒的神情看起来比易小凉还不解:“我师父至今未成家,哪来的公子,更没有个叫周蘅的。”
  “那听竹,听溪呢?你总认得吧?”
  小学徒摇摇头:“你这人好生奇怪,都说了不认得,还不依不饶的。”说罢便要阖门。
  “怎么可能!”易小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一闪身便绕了过去,进了门便奔着先前住过的院子走,边走边喊,“周蘅,你出来!”
  小学徒便跟在后面追,这吵吵闹闹的动静一起来,便惊动了人,只见正堂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小学徒奔过去,一脸哭相:“师父,这姑娘硬要闯进来,拦都拦不住,还说什么要找个叫周蘅的。”
  “你便是林大夫?”易小凉问。
  “正是,姑娘可是要看诊,若是看诊,虽然今日歇业了,倒也……”
  林大夫话未说完便被易小凉截了:“不必与我扯谎,我找周蘅。”
  “常安堂真的没有一个叫周蘅的人。”林大夫诚恳道,“常安堂一直是林某在打理,已经四年有余,学徒加上林某一共四人,皆不姓周。若姑娘不信,大可自行去找,若是寻不到,还请姑娘自行离去,切莫生事。”
  小学徒也道:“不信你去问问周遭的人,哪有什么叫周蘅的!”
  易小凉不言,径自去寻了几个地方。她曾住过几日的房间,摆设如旧,晒草药的院子,看过周蘅罚跪的月门,皆在,可唯独没有找到周蘅的身影,甚至连周蘅祖父,听竹,听溪也全都不见了。
  此时她逐渐冷静下来,既然他能假扮林辞昔,自然也能假扮常安堂的大夫,他精心织了这张网,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让她寻到。
  “姑娘为何笃定常安堂有个叫周蘅的人?”林大夫问,“是不是在常安堂遇到了什么人?”
  易小凉虽一无所获,但她总觉得这个林大夫在隐瞒些什么,便道:“我昨日来此看诊,是吴大夫为我开的方子,周蘅为我抓的药,但我吃了并不见好,所以今日要找他问一句。”
  “果然如此。”林大夫犹豫了片刻,道,“六七日前我带着两位小徒去外地出诊去了,只留下小常看着铺子,可是等我们回来,小常却不见了踪影,我们找了半日,才在柴房里见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常。”
  他回身对着后头站着的一个小学徒挥了挥手,小学徒走上前来,林大夫又道,“他就是小常,小常,把你那日的遭遇同这姑娘讲一讲。”
  小常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那日如何突如其来地被个年轻公子绑了,如何被捆了好几日地事情讲了,说罢,还让易小凉瞧了瞧他手腕上的淤青。
  易小凉便点头表示相信,也为自己的莽撞道了歉,然后离开了常安堂。
  等人走远了,林大夫扯下假胡子,背对着三个小学徒道:“下此再有这种事,千万别找我了,这姑娘委实不好糊弄,而且我这种老实人又不擅长扯谎,哎,真是为难我了。”
  涑河街上的歌楼一反往日热闹景象,竟是少见的门庭寂寥。
  小朗坐在门槛上,甩了甩肩上白巾,左右张望:“今日怎的没有客人?”
  行歌低头擦着琴弦,道:“我听人说,饮月山庄前几日给涑河山庄送了断剑帖,今早我瞧见一群人涌上涑河山庄去了,来势汹汹的样子。大约都去看热闹了吧。”
  小朗回头,问:“断剑帖是什么?”
  “断剑帖一出,不死不休,这是江湖上惯用的生死通牒。”行歌抬头,“断剑帖上一次出现,沧音教的一个堂口被人屠了个干净,再上一回,还是那年几大门派围杀沈景遇的时候。”
  小朗慌张起身跑到行歌身旁:“啊?那易姑娘不是有麻烦了?饮月山庄为何要给易姑娘下断剑帖?”
  青石台阶尽头,梧桐花铃拥挤,淡薄雪青色里混合着一阵血腥气。
  书着涑河山庄四字的匾额七零八落在一旁,满地落花里跪着一个少年,着了涑河山庄的衣裳,手中仍旧握着剑,衣襟染花,垂头不语,胸口埋了一柄冰冷长剑。
  叶犀一身缟素,站在最前头,戟指怒目:“易溪亭,你若一刻不出来,我便杀你门下弟子一人。”
  涑河山庄的弟子于山门前整齐站着,这一众少年郎从容执戈,怒目呛声:“怕你作甚!有本事来啊!”
  九师兄双目通红,站在最前头,怒气填胸:“贺夫人,你休要欺人太甚!”
  叶犀不待言语,扬剑便刺了过去,那剑光寒凉如天际云霞,却是将晓。
  “贺夫人!”苏无回迈上最后一阶,急喝一声,“贺夫人手下留情!”
  叶犀闻声收了剑,转身看见墨色少年正穿过人群,这少年虽样貌年轻,但眼中却含风霜,身上一股子书生气,压着几分不合年纪的沧桑,想来是早早担了重任的缘故,便以为是易溪亭的儿子,道:“你便是易轻寒?江湖上说你是个武学奇才,年纪轻轻便能从江沉云手底下过招而不输,还说你是第二个沈景遇,怎么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苏无回穿过人群走到山庄门前,站在一众弟子身前,仍作了个揖,道:“晚辈苏无回,暂时代少庄主打理着庄中事务。”
  叶犀嗤笑一声,讥讽道:“易溪亭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己不出面便也罢了,一双儿女也捂得严严实实的,就把你个外姓的推出来当替死鬼。”
  涑河山庄弟子怒道:“你胡说什么!”
  苏无回拦下欲冲出去的众人,侧过脸问道:“怎么回事?”
  九师兄知他要问七师兄的事,道:“饮月山庄的断剑帖上说今日上山来,我等一早便在庄门前等着,可是饮月山庄的人叫嚣着要师父出来交代,可师父还未曾回来,他们便说得十分难听,小七气不过便和他们动起手来,就……”
  苏无回从容如斯:“贺夫人,您既然是来讨要说法的,为何不先理论,却要动手杀人?这是什么道理?”
  叶犀道:“易溪亭龟缩不出,你们涑河山庄便是这般给人交代的?我饮月山庄既然下了断剑帖,早已有你死我活之意,技不如人,死有何冤!”
  苏无回道:“那还请贺夫人赐教,这断剑帖所为何事,要杀至我山庄门前?”
  叶犀满腔怒火漫上脸颊,柳眉倒竖:“你们杀了我夫君,还在此做这番无辜嘴脸?莫说杀你一人,就算让你整个山庄为他陪葬又如何!”
  “什么?”众人惊诧,“贺庄主死了?”
  苏无回亦惊讶失语:“贺庄主……”
  “何必在此演戏!”叶犀持剑指着苏无回,闻名江湖的利剑将晓此时却微微颤抖,“你们……你们那般残忍地折磨于他……在他身上划了几百道口子,以至于血肉模糊,又将他一双眼睛剜了去,就丢在一旁,血淋淋的……”
  孙钰照凑上前,愤愤不平:“可怜贺庄主向来敦厚,为人亲和,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你们涑河山庄的手段真是令人发指!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竟要下这般毒手!”
  九师兄一贯敢怒敢言:“他的死跟我们涑河山庄有什么干系!如何跟疯狗一般胡乱攀咬!”
  苏无回止住众人,道:“贺夫人,贺庄主亡故实在令人痛心,可如何便认定是我涑河山庄之人下的手?我众师兄弟并非此等阴狠暴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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