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扮小可怜——我若安然
时间:2022-02-11 08:02:50

  “我……”月白袍子道,“我叫沈三,我带你出去吧。”
  谁料刚出了地牢,接着便瞧见一行饮月弟子正朝这个方向奔过来。
  沈三眼疾手快地将易小凉扯到一旁的假山后头。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近,易小凉忍咳忍得十分艰辛,此时远远又见另一拨饮月弟子正朝此处过来。
 
 
第11章 、月夜罚跪
  是我亲手将灵犀掌秘籍带出了灵犀门。
  “在这呢,就是他们!”
  眼瞧见四处呼呼啦啦涌出来一堆饮月弟子,阿庭叹气:“看来今日这一场是免不了了。”
  来人是贺知江的大弟子赵落风,此人模样倒算得周正,打眼一瞧就是正气凛然那一卦的,透着一股子不招人待见,只听他徐徐道了句:“宵小鼠辈,胆子不小,敢私闯我饮月山庄。”
  易小凉利落拔了剑,道:“不用寒暄了,直接打吧。”
  沈三伸手一拦易小凉,低声道:“你不必动手,快些离开。”
  “其实我……倒还能帮些忙。”易小凉对他的功夫相当放心,可放心归放心,这一句仍是要说的,不然这时候若直接溜了,未免让人家觉得不大仗义。
  沈三抄了手,完全没有要开打的架势,懒洋洋道:“再不走,咱俩都得陷在这里。”
  “那你自己当心。”易小凉极有自知之明,不再啰嗦,寻了破绽便冲出了剑阵。
  饮月山庄的布局曲折环绕,这回走得又不是来时的路,易小凉绕来绕去,始终瞧不见院墙,不免有些焦急。
  身后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可是迷路了?这院子暗合了阵法,既然不请自来,那不如留下。”
  易小凉回过头来,瞧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贺知江。看来她今日出门前,又忘了瞧黄历了。
  窗外新晴,蝉鸣撕扯。
  易小凉此番睁眼的时候,已不知是过了多久,一晃脑袋像是里头灌了一瓢浆糊,嗡嗡地疼,仔细咂摸了会儿,浑身都疼。
  周蘅正坐在桌前,剪影投进身后那一方窗框中,被斜阳熨得十分妥帖,可是妥帖优美的少年郎手里,拿了根萝卜。
  “醒了。”周蘅听见响动走过来,随手将萝卜递给她。
  易小凉接过萝卜咬了口:“挺脆。”
  周蘅:“我是让你瞧瞧我这萝卜花雕的怎么样……”
  易小凉:……
  周蘅在床边坐下,捞了腕子把了把脉:“是好多了。你中了一掌,好在这掌功力不深,没有伤及心脉,以内息多调息几次,肩上和臂上的剑伤都已经处理过了,得多注意些,不要让伤口裂开。饿了罢,想吃些什么?”
  易小凉翻身坐起来,试着运了运气,方觉得体内气息顺畅温和,似乎是有人替她送过内力,便问:“我怎么会在这儿,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周蘅将她的手搁回去:“是花易落。”
  易小凉慢慢试着动了动胳膊,疼得「嘶」了一声,这才不甘心地老实不动,又问:“我记得我遇见了贺知江,与他动了手,但我不是他的对手,受了他一掌,后面我便不记得了,为何是花易落救了我?”
  周蘅坐在床沿上继续摇头:“这个我亦不知,你得去问那女妖。我从外头回来时,正巧遇见她将你送来常安堂,你昏迷不醒,身上都是血,她将你送来就不见了人影。”
  像是木炭上倏然炸了一朵极小的火花,易小凉若有所思道:“你叫她什么?”
  周蘅歪着头思忖:“女妖。”
  易小凉觉出自己腿上没伤,便掀了被子起身下床,边走边道:“对了,从我这伤处可瞧出那人使得是什么功夫了么?”
  周蘅只瞧着她,半天没说话。
  易小凉保持着左脚正往前迈,脑袋拧回去瞧周蘅的姿势,眼中神色像是檐顶的雪再也堆不住了,哗啦一下子落了下来:“没……看出来?”
  周蘅似是明白了什么:“你是为了看她功夫路数,才受的这一掌?”他起身,边朝外头走边道,“我医术不精,没瞧出来。”
  眼瞧着他要开门出去,易小凉追了几步:“你去哪里?”
  周蘅没理会她。
  易小凉甚至跳了跳脚:“周蘅?”
  周蘅仍不理会她,径自开门走了,徒留易小凉一脸茫然地从桌上摸了个枇杷充饥,这少年什么毛病?
  难道是因为学艺不精被她问住了,觉得失了面子?
  左思右想,也只当是这个缘由了,易小凉叹了口气,原本寻思着从伤处能瞧出一二眉目来,可惜周蘅这业务水平着实有点堪忧,简直枉费了她这苦肉计,看来只能找人送信给阿奶,让她来瞧一瞧了。
  待三个枇杷下肚,听竹终于来送吃食了,可惜易小凉只能瞧着一桌子饭菜,内里十分忧虑。
  听竹抱着托盘,试探着问道:“阿笙姑娘如此表情,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易小凉摇摇头:“是太合口味了。”只可惜,枇杷太撑时候了,她勉力吃了几口,“周蘅呢?”
  听得饭菜合适,听竹松了口气,道:“公子有事出门去了,说晚些回来,让姑娘安心养伤。”
  易小凉本弯腰嗅着饭菜香气,猛然站直了身子,问:“听竹,你家小公子认得花易落吗?”
  “认得啊。”听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花易落这般人物,江湖上没人不认得吧。”
  “我不是说这个认得,我是说……”易小凉琢磨了琢磨,严谨措辞,“私交,对,私交。”
  “阿笙姑娘,你可千万别想多了,我家公子不是那种人。”听竹义正言辞道。
  易小凉甚是无奈,小小年纪,是谁教的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日沉天幕,易小凉坐在门槛上瞧着院里榴花,先是想起那沈三来。
  自易溪亭接手山庄以来,做的唯一一件正经事儿,便是在四处设了鸽亭,除了饲一些递消息的信鸽,还笼了些稀奇古怪的人,这些人皆有各自本事,上至行侠仗义下至鸡鸣狗盗,无所不有。
  但他们总有个共同之处,便是曾走投无路有求于易溪亭,若非如此,也不会被他一纸契约押在门下几年光阴。
  不过这个沈三,易小凉倒是头一遭见,不知他是否全身而退了,得去鸽亭问一问。
  心口的伤处又一阵撕扯,又想起叶青青来,不知为何听说她要寻江初照便下杀手?
  左思右想,院里已掌了灯,仍是不见周蘅身影。
  易小凉便想着这句道别和致谢只能让听竹转达了,结果出了院门,没瞧见听竹,倒是瞧见个姑娘。
  见她一怔,姑娘先开口道:“我叫听溪,来送姑娘。”
  听溪,那便是同听竹一样了,易小凉了然道:“是周蘅让你来送我的吗?”
  “公子现下脱不开身,他知道姑娘必定不会久留,遣我在此等着。”听溪在前头走着,话语间听不出情绪来。
  易小凉跟在后头走着,虽然她十分不擅长记方位与线路,每每只能靠显眼的物什来判断,但也瞧出来这姑娘带着她绕了绕。
  透过月门,远远瞧见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跪了个人,身形瘦削,映着一旁婆娑的几簇竹影,有些可怜。
  易小凉问听溪:“是周蘅?”
  听溪虽脚下不停,但显然步子慢了下来:“公子因为违了老先生的教诲,自行领罚。”
  “什么教诲?”
  听溪道:“不惹江湖是非。”
  易小凉叹气,合着这还是因她而起,她给他添这一桩麻烦也是够大的。
  平素总说不想给旁人添麻烦,可到头阴差阳错的,她总是最麻烦的那个。
  易小凉住了步子,远远瞧着:“他跪了多久了?”
  听溪亦瞧着周蘅的背影,道:“从姑娘那出来便在此跪着了。”
  “是我对他不住,我去瞧瞧。”易小凉掉转了方向,边走边想,这小公子的身子骨,风一吹合该散了,他这祖父比老纨绔还黑心。
  正要跨过月门时,房门敞开,走出来一位老先生,月色清晰,能瞧见这老先生面色十分威严,瞧不出一丝松动的温和气儿。
  老先生负着手站在檐下:“可知错了?”
  “知错,祖父如何惩罚我都无怨言,可是……”周蘅垂头道,“祖父,她是被灵犀掌所伤,恳请祖父替她诊治……”
  灵犀掌?月门后的易小凉有些讶异,原来周蘅瞧出来这是灵犀掌的伤了!
  “周蘅。”易小凉从旁边挪出来,走到跟前朝着老先生行了个礼,“问老先生好,不必劳烦老先生了,我伤得不重。”
  瞧见易小凉的身影,周蘅眼中明显晃过一丝亮色,闪了闪,又极快地隐匿到了云层后头:“阿笙你虽然此时无恙,但灵犀掌的伤并未治愈,怕日后发作起来是个麻烦。”
  “没事。”易小凉朝他笑了笑,她这么说并非是在安慰他,谁让她阿奶的医术也是江湖上数得上的,如今反而是他更让人忧虑,她憋了口气,兜住一眼眶的泪,“我给你惹麻烦了,实在对不住。”
  端得一个楚楚可怜。
  周蘅头一遭见她这般模样,险些当了真:“没有,不麻烦,不麻烦的。”
  易小凉又转向台阶上的身影,极力做出恭谨样子,许久未曾聆听老纨绔的教诲了,只觉这副样子做起来还有些生疏:“周蘅并不知我是江湖人,是我逼迫他与我同行,老先生不要责怪周蘅了。”
  “祖父……”
  “你闭嘴。”老先生冷冷对周蘅道,然后抬手指了指易小凉,“你与我进来。”
  易小凉一脸乖巧,低眉顺眼地跟了进去,立在一旁。
  老先生在堂上坐下,举手投足间威势尽显:“叫什么名字。”
  易小凉抬手屈指抵住下巴,方要张嘴,却被一道凌厉目光扫过:“真名。”
  她老老实实道:“易丢丢。”
  老先生抬眼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挺好看个小丫头,起的什么狗名儿。”
  易小凉不由得在内心里赞同这句话,老纨绔你瞧,不止我一个人质疑你的文学造诣。
  老先生指了指易小凉:“手伸出来。”
  易小凉乖巧地挪过去,伸出手去,过了许久,却见老先生脸上竟似有些忧愁哀伤。
  她悲凉道:“我还有多久能活?”
  “死不了。”老先生眉头紧锁,“我竟看不出来你还如此惜命。”
  易小凉忽然察觉到一丝真气涌进体内,老先生竟是个高手。
  “你曾受过重伤?”祖父撤了真气,又恢复了冷峻脸色,多瞧了她几眼,“这样严重的伤,若是惜命,怎么落得这种伤?”
  易小凉打了个哈哈道:“是吗?记不得了,不过还不是好好活着了。”
  不曾想老先生却忽然动了气,厉声道:“当时的医家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保住了你这条性命,如今你还如此不知珍惜,灵犀掌是个什么功夫,你便硬接?你们真当医家都是神仙么!”
  易小凉本是抱着装乖卖巧来的,老先生这陡一变脸杀了她个措手不及,于是连连道:“我该死,我对不住医家心血。”
  又一道怒意。
  易小凉猛一回味方才的话,即刻改口:“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死,我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我真的惜命得很,早有防备,这一掌伤得并不重。”
  她边说边去瞧老人家脸色,瞧见些许和缓后,这才顺着问道,“老先生也知道灵犀掌?”
  老先生锐利的眼风扫过去,沉默不语,就在易小凉琢磨着该另起一个什么话头的时候,忽听老先生开了口:“何止知道。还是我亲手将灵犀掌秘籍带出了灵犀门。”
 
 
第12章 、血肉之心
  天下父母,无不是血肉之心。
  屋内寂静,纱罩内的烛火炸了朵花,烛光摇曳一瞬复归于平静,隔着房门,传来几声遥远的蛙鸣。
  堂上站的姑娘安静垂眸,听着一桩失了色的往事。
  老先生沉默了许久,他行医的岁月像一方戏台,终年演着五花八门的戏,道尽悲欢沧桑。他是看戏人,经春夏过秋冬,将一出出戏收进匣子里。
  灵犀门这一出戏算得不精彩,他已经许多年未将这一页翻起,再寻回去的时候竟有了些磕绊,明明像昨日才看过,可细细想来又不算真切。
  “那年灵犀门的李执南请我去给门主叶先秋看诊。”老先生神色颇暗淡,“可惜他已伤肺腑毁经络,没有法子了。叶先秋的女儿要我想法子替他提一口气,交代些身后事,终归是替他又挣了半个时辰的光阴。”
  老先生顿了许久,才又道:“那时我在外头站着,还有些奇怪,众人都知道叶先秋有一双女儿,可那一日在灵犀门,我确然自始至终也只瞧见一个叶犀,所有的弟子对叶灵都避而不谈。”
  “后来叶先秋说要见我,那会子他已不能言语,费了许多气力,悄声在我手中写了个字。”
  老先生说到此处,低头瞧着自己的掌心,“那是个灵字,我想了很久,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易小凉心内兀自翻腾了一阵,将开头与结尾穿到一处,一思忖便理出个大概来,只怕那会子众人早已知晓是叶灵将叶门主置于此地,叶门主委实不必再特地说与医家一遍,那只能是为了叫老先生做一些灵犀门弟子不愿也不肯去做的事了,譬如说将灵犀掌偷偷带给叶灵。
  遂将话头接了下去:“所以您是如何将秘籍带出灵犀门的?”
  老先生道:“我离开灵犀门时,李执南送了一个包袱与我,说是诊金,让我到家后再打开。还未等我回到枕江,江湖上便传开了叶灵为窃秘籍致使叶先秋真气失控走火入魔而死的事儿,灵犀门弟子也不再藏着掖着,满江湖地寻叶灵要替门主报仇。”他顿了顿,又道,“待我回到家才发现那包袱里便藏了灵犀掌的上册秘籍,那时我才终于想明白,叶门主是让我将灵犀掌的秘籍交给叶灵。”
站内搜索: